那章姨父因有這件錯事捏在章姨媽手裡,在家中便短了聲氣,又因來京候缺等事,頗得柳氏之力,更是沒了說話餘地,任憑章姨媽母女兩個胡鬧,一聲兒也不敢言語。
那章姨媽將丈夫好一通喝罵,只覺口舌發乾,方才停下。又盯著自家女兒道:“適才你大話說的滿,可當真有把握麼?這事兒若不成,咱們可就沒臉做人了。”章雪妍也不答話,低頭悶想了一回,埋怨母親道:“母親有失打點,表哥生的這幅模樣,卻怎麼不告訴我?今日一見,險不嚇煞我罷了。”
章姨媽卻不以為然道:“我離家也將近二十年了,怎知他如今是何相貌?只你姨媽信上說起他儀表堂堂,其實我哪裡親眼見過。”說著,便望著她道:“這男人相貌好壞又怎樣,當不得飯吃抵不得衣穿的,你卻不要打錯了主意!我同你爹這一世統共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若立不起來,叫我們兩個靠哪個呢?!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姨媽家中有錢,你表哥又有偌大一個前程在身上,你也是看見的。將他拿下,進門生幾個娃娃,立穩了腳跟兒是正經,誰又管他相貌好壞呢!好在如今那夏氏不曾生育,不然哪裡有你施展手腳的餘地!”
章雪妍垂首不語,心裡左來右去思量個不住。她雖十分不喜陸誠勇容貌,倒貪戀陸家財富,想及家中那烏漆墨黑的堂屋,每日家門前臭水橫流,販夫走卒吵嚷不絕,心中便越發不甘起來。兼且她為人極是自負,眼見陸誠勇瞧自己不上,便更有意將他折服,令其拜倒裙下,方才稱心。又深恨夏春朝當眾折辱,這一箭之仇不報,亦是不快。故而適才在柳氏屋裡,把大話許下了。然而陸誠勇形容魁偉,她又委實不喜,一時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般想了一番,她忽又憶起撞見陸諱文的情形,不由心下暗道:這人倒生的清俊文秀,言談舉止是個讀書人的做派。他們是堂兄弟,怎麼竟這樣不同。他若於我無情,也不會那般同我說話了。只是我已向姨媽許下了,這睡在東家吃在西家的事,也只是笑話罷了,世上哪裡就有呢?
章雪妍低頭悶想不住,章姨媽見她不語,只道是聽進去了,也就不再多言。一家三口一路無話,歸家而去。
翌日清晨,曙光射入羅帷,夏春朝自睡夢中醒來,睜眼一瞧,卻見身畔空空,便起身掀了帳子,只見外頭天色已然大亮,便知起的晚了,連忙披衣下床。
外頭寶兒、珠兒聽見動靜,端了水進來,又伺候夏春朝穿衣。
夏春朝便責備道:“我起晚了,你們怎麼也不知進來叫一聲。平日裡定下的規矩,你們都忘了不成。我便是待你們太寬和了,方才縱的你們這般。待會兒必定叫管家娘子打你們板子!”珠兒吐了吐舌頭,嘻嘻笑道:“奶奶倒不該打我們,我們原是要叫奶奶起床的。只是少爺吩咐,說奶奶昨夜辛苦,今日要好生休息,不叫我們打擾呢。”
夏春朝見丫頭取笑,臉上微紅,張口斥道:“爛了嘴的小蹄子,竟拿我尋開心!我今兒必定收拾你們,不然這屋裡還不反了天呢!”寶兒出門倒了水回來,聽見這一句,介面笑道:“分明我們說的都是實情,奶奶偏要責怪,我們做丫頭的好不冤屈呢。”夏春朝點頭笑罵道:“你們只管耍嘴皮子,明兒我就打發你們出門配人,看你們還耍不耍了!”
主僕三個說笑了一回,夏春朝又問道:“少爺今兒一早去哪裡了?可有留下什麼話麼?”寶兒答道:“少爺今日天不亮就起身了,說是進宮面聖,倒沒別的話,只說不知幾時回來,叫奶奶不要等他吃飯。”夏春朝聽聞,不禁自語道:“卻不知有些什麼事。”
少頃,夏春朝穿衣梳妝已畢,正要動身出門。寶荷忽然走來,笑道:“奶奶,老太太說昨兒夜裡著了風,今兒便有些不大舒服,叫奶奶自今日起不必去請安了。”夏春朝微微一怔,心中旋即明白,面上仍是關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