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有什麼吩咐?”他突然變得很客氣。
客氣通常代表著距離。
距離就意味著猜忌。
我原以為接連發作的夢遊症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現在看來,是我太樂觀了。
心情沉重:“我去睡了。”起身。
他在後面說:“母后,安心住在這裡,兒子會一直保護你。”
像一根尖刺,冷不丁扎進心裡。
“這算什麼?”我猛地一旋身,披風散開,滑落肩頭:“施捨還是憐憫?我不喜歡靠乞討過日子。”
他急了:“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什麼施捨,你就是太后,大秦最有權勢的女人。”
“是嗎?”我忍不住發笑:“現在是,將來呢?”
他怔怔地望著我。
我冷笑一聲:“你放心,我不是傻瓜,不會為了太后虛名呆在宮裡守一輩子活寡……”
“不可以。”他急切地打斷我:“你不能走。”
我挑眉:“為什麼不能?”
“這個身體並不屬於你,她是先王的王后,你沒有權力帶走她。”小秦王騰地站起身,巨石一樣攔住我。
“你要我穿著這個身體,乖乖做你的傀儡。”心中又是酸又是澀,我揚起笑:“很可惜,我從來不是聽話的女人,你可以鎖住我的身體,鎖不住我的心。”假如我不是太后,子衍不會舍我而去,我是正常的女人,我有愛和被愛的權力,誰也別想束縛我。
燈光閃動,把我們的身影疊壓在一起,一會兒我的影子在上,一會兒他的影子在上,就彷彿在無聲地較量。
小秦王上前一步,彎下腰。
“母后,小心著涼。”他撿起地上的披風,拍了拍,為我披上。
氣氛緩和下來。
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對不起。”
小秦王:“不怨你,是我太沖動。”
“不,是我怕……。”
“什麼?”
“我害怕。”我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在他面前,我不想掩飾自己,剛才那些是氣話,也是一種渲洩。
“害怕?”他輕輕重複了一遍。
我扭頭看桌上的油燈,口中喃喃道:“我好怕,有一天,她會把這個身體奪回去,到那時,是走是留,就由不得你我了。”
他慢慢俯下身,為我係上披風的帶子,沉聲道:“母后說得對,明日就請大奉常主持儺儀。”仰頭看了看宮殿四角,眼中掠過一道銳利的寒光:“咸陽王宮建造已久,難免有些不乾淨的東西,驅驅邪氣也好。”
所謂儺儀,原來就是舞蹈,看起來像是原始人傳下來的,一群穿白衣白袍的人圍著火堆,嘴裡念念有辭,對於這種儀式能驅邪,我深表懷疑。
小秦王陪我坐在神壇一側。
大奉常口裡唸唸有詞,手中端一個盆,潑灑著淨水。
我覺得他那個樣子好像少數民族的一種禮儀,只是他做起來顯得更優雅,更神秘。
我很懷疑小秦王也不相信這個東西,整個儀式,從頭到尾,他一直表情沉重,鬱鬱寡歡。
我的心情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儀式結束,我對小秦王說:“王上,哀家想和大奉常單獨聊聊。”
小秦王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好。”
一大幫人簇擁著他呼啦啦出去了。
王兩機靈地關上宮殿的大門,這裡面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看了看四周,想了想,離開自己的位置,跑到他對面坐下。
那張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面具,類似某種神獸,我不知道秦國的圖騰是什麼,應該也是一種很兇猛的東西,看秦國人就知道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