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 晉陽初見,他又怎會咬定公羊月傷他殺他害他武功盡失!命運使然, 上蒼捉弄,亦或者,命中一劫,就是活該……
活該……
活該失去苦心孤詣的一切,活該淪落至此?
晁晨仰頭,站在樹梢上,聽葉子撥搖,剎時天地間孤寂得只剩風聲——
究竟是誰虧了誰,又是誰欠了誰?
風吹樹,搖曳得更劇烈,晁晨心潮澎湃,無聲吶喊:不,不能就這樣放任消極的心緒將自己吞噬,一切看似偶然的事情也許並非偶然,就像今夜苗定武的出現!江湖偌大,他倆只是其中渺小的兩尾魚,不自覺間早已置身爭鬥的大網之中,所謂的陰差陽錯,不過是收網時的相逢。
若真是陷阱,自己也曾經落入其中,那麼此刻公羊月豈不危險!
黑暗之中,恐懼無限放大,晁晨心生牽掛,比起那些糾葛難說的過去,他更害怕有人會對公羊月不利!
衝著他來也便罷了,橫豎也就這糟糕樣子,可要動公羊月,他絕不允許!
晁晨貼著樹幹,滑落在地,摸索著藏於陰影,貼著石牆慢慢潛行,耳力在一瞬間提至極致,靠著那股無與倫比的勇氣和心中的渴望,竟當真找到公羊月。
正前方的破院中,兩條影子相鬥,難解難分,晁晨找了片殘垣蹲下,側耳只能聽見刀劍相交的打擊聲。
不,附近還有人!
他盡力放輕腳步和呼吸,調動腦力,仔細回想公羊月平日說過的那些江湖經驗,隨後拔出骨刀,面露堅毅。
空中傳來破風聲,似暗器投射,隨後是一片雜亂斑駁的撞擊,像是用劍盡數擋開。持刀的人並沒有離開,說明並非處於劣勢,需得掩護離開,那麼沒法佔據上風的公羊月很容易被拖垮。
果然,第二輪攻勢驟至,刀氣陡然凌厲,緊隨而來的還有暗箭和勁|弩。
只聽得一聲鏘啷,刀劍相接,兩人對掌分開,公羊月飛退,登時轉腕橫掃,可惜仍有漏網之魚。
銀針扎進肉中,公羊月轟然倒地之時,晁晨將好判斷出埋伏點,手指在牆縫中狠狠一摳,矮身上前,繞後擒脖,捂住刺客的嘴,一刀割喉。血水飛濺而出時,他隨手抹去,不待多想,抬手奪下弓|弩,第三輪攻擊發起時,他隨大流放箭,卻在暗中偷調駑|頭,對準刀風最盛的地方。
白衣人趁勝追擊,順勢的萬箭之中還有一支逆勢,被殺了個措手不及。箭頭撞在大環刀的刀身上,一聲嘶鳴,躺倒地上的公羊月同時飛劍,再挫那人要害,回手時握住,一劍劈落,斷其兵刃。
白衣人見他使詐裝死,心知不足以殺他,轉身即撤,毫不留戀。
「公羊月?」晁晨推開腳邊的屍體,跌跌撞撞向廢院跑去。
左右並無光源,黑得那叫一個徹底,公羊月正躺在地上喘息,聽見他的聲音,本想撐坐起身招呼,奈何晁晨腳步太快且急,又沒法看路,在石頭上一絆,整個人飛撲上去,公羊月未免再摔個結實,乾脆躺了回去。
晁晨摸到身下人,又踢到腿腳,腦子裡登時浮現公羊月現在的樣子,不明白他為何是橫躺著,只疑心他中了陰招,毒發出事。
「公羊月!公羊月你醒醒!」
醒醒?自己不是睜著眼睛的麼?公羊月看他手探過來,趕緊閉目,放鬆手腳,屏住呼吸。晁晨沒摸到鼻息,慌了神,連頸脈也忘記探,滿腦子都是悔恨,悔恨自己拖累,悔恨不該去那東湖,甚至悔恨,自己沒有早點回應他的心意。
晁晨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公羊月,你醒醒,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這傢伙是被常達觀附體了嗎?今兒個說話如此喪氣,自己可還沒弱到如此便要喪於非命。公羊月被他晃得兩眼翻白,捂著耳朵說:「喂,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