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麼才能將東西完好地送出去,怎麼才能讓江木奴以為冊子已被毀掉,或者說讓他相信,東西不在他已知的人手中,而在他未知,實際上又不存在的人手中,那麼他追尋的永遠是子虛烏有,徒勞無功。
寧不歸需要好好想一想。
而對單悲風來說,這一次的回憶,沒有人再給他補全缺漏,開啟全知全能的視角,他只能從親眼所見出發,告知自己知曉的部分——
他收到單雨的傳信,撕掉,再收到,再撕掉,煩躁地站在斷水樓後的山崖上眺望火海,再之後沒有傳信,沒有任何一隻信鳥,能飛過地獄。
在刀谷學藝這些年,他一直分裂般地活著,只因他有兩個秘密。
其一,谷主寧不歸是他親爹,千秋殿主單雨是他親娘,一正一邪水火不容;其二,他喜歡上了他爹的師弟,大他三歲的小師叔厲觀瀾。
「柳葉刀」厲觀瀾武功好,脾氣卻是教人不敢恭維的一根筋,當單悲風從山上下來,走過黑石碑時,被他給截住。
「我早覺得石趙發兵遇巧,猜測有人與其暗中勾結,原來是你!」
單悲風確有暗通之實,但是跟石趙沒有關係,可他沒法解釋,他總不能說,他爹欠了筆糊塗債,他娘要殺他爹,還想他弒父弒師。面對喜歡的人,他難以啟齒,更不願把難堪的一面暴露無遺。
一個厲聲質問,一個悶頭悶腦不開腔,任誰看了都覺得是畏罪無顏。
兩人拔刀相對,匆匆過了三十招後,山中鳴警鐘,意為最後的防線被突破,刀谷不似巴蜀有通天絕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再退守便只剩刀塚上方一條絕路「斷腸道」,即便能翻過去,在有備而來的徵討下,通往望都關的路上必定都是埋伏。
厲觀瀾只得罷手,調頭先行救人。
單悲風背靠火海,望著他義無反顧而去得背影,心中激盪久久不能平復。這時,樹上落下一道米白色的纖影,女子手持玲瓏彎刺,同她的名字一樣,如玉般冰潔,不似個狠心硬腸的殺手,倒如同山中不食煙火的仙子。
玉心瑩是單雨唯一的弟子,功夫好,寡言,聽話,最得其心。
「奉殿主之命,我來接應你離開。」話是對單悲風說,但那雙晶瑩剔透的眸子,卻始終向著厲觀瀾離開的方向。
心思都寫在臉上,藏不住。
單雨多疑,又熟知寧不歸的手段,因此飛鴿信鳥都不安心,數次傳信,都是依靠徒弟親來親往。在單悲風的幫助下,她來此如入家門。不知是不是無巧不成書,每一次,她都能撞見厲觀瀾。
人多是越沒有什麼,越渴望什麼,處於什麼境地,則貪戀與之相反的一面。
在千秋殿久待,心思都會不覺間加重,即便是長於刀谷的單悲風,也一樣陰暗深沉,而厲觀瀾那種乾淨則藏不住,只一眼,便會為之吸引。久而久之,玉心瑩心生傾慕,不是因為武功,不是因為鍛刀術,也不是因為那副好皮囊,而是因為那種單純、直白又如一的感情,就像當初的單雨對寧不歸。
「你只能帶一個人走,你去救他吧。」單悲風已有決定。
玉心瑩沒有動。
單悲風又道:「我早已厭倦夾縫中的生活,若能就此擺脫背負的苦痛,也算死得其所。喜歡並生佔有,但也可以是成全。」他拿上刀,親自在前開路,本是打算將人打暈,直接抗走,畢竟厲觀瀾武功不差,他若不配合,麻煩很大,但事實上根本不用他出手,人在援救中撞上石趙先鋒,為了掩護,兩人趕到時他已重傷暈厥。
「我發誓,我活一日,他活一日。」玉心瑩立下誓言,在單悲風的護送下,突圍而出。
只要他們能離開望都關,危險便會小很多,單雨嘴巴上雖然恨透了寧不歸,連帶討厭這個兒子,但心底裡並不想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