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嘆鳳放下幕離上的白紗遮面,趿著木屐匆匆躲到櫃檯後。然而,他這位風流小生卻在此地失了勢,變得無人問津,倒是喬岷和公羊月兩位冠劍的,被團團圍住。也無怪乎如此,近些年蜀中太平,劍谷弟子多有下山歷練,且都還是些好苗子,久而久之,但凡佩劍、冠劍、使劍的,風采都為附近的山民所偏愛。
公羊月怔在原地,兩眼寫著茫然,嘴裡噙著冷笑。
這便是所謂的大禮?
從前在劍谷,公羊月與魏展眉便是不打不相識,相互捉弄整蠱更是常事。但畢竟今非昔比,這玩笑卻是開錯了時候——
他既不缺姑娘,也不缺人示好。
剎那間,眼前的笑靨和曾經嫌憎的臉重合在一起,公羊月氣息浮動,怒而拔劍:「都給我滾開!」
堂下立時鴉雀無聲。
是,年少的他確實渴望為人接納,平生最大的心願,便是昭雪門楣,最想見到的,是綿竹的百姓放下成見,化解誤會,與他親近。作為朋友,魏展眉惦記在心,助他如願,只是這法子流於表面,雖能哄人,卻終歸是自我欺騙。
這會子,晁晨拼命往裡擠,看喬岷已然受不住上了房梁,公羊月已在發瘋邊緣,忙出聲高呼:「他是好意!」
回憶裡,依稀有人曾說過同樣的話。
公羊月紅著眼回頭,看到的卻不是那個人,那一瞬,失望湧來,他慢慢喪失拔劍的心力,悲哀地想:六年過去,確實不值得動怒,殺人固然痛快,但讓這些被蒙在鼓裡的人繼續對他投桃報李,不是更解氣。
於是,他不打算解釋,決意坐享這份善意,等查出鬼劍的真相,再廣而告之,讓一城之人都曉得,救他們的是公羊月,是那個「出賣張育」的公羊遲的孫子,是他們曾經最討厭最憎惡的魔頭!
這是他的報復!
惡從膽邊生,公羊月嘴角噙著殘忍的笑容。
不過,眼下拿著庚帖問親的人踩破門檻,實在太多,方才還幫著□□的石老僕眼下已被推出了門,差點磕在臺階上。這熱情嚴重幹擾之後的計劃,必須得及時制止,他遂往人堆裡瞥了一眼,連聲喚雙鯉,想以她為藉口。
「諸位,好意在下心領,只是我早已——」
哪曾想,階前鬧哄哄的,雙鯉裹著兜帽沒聽見,非但沒逆流而上,反倒被順推出去,倒是晁晨恰好在這時擠過來,也不知誰助力一把,他撞過去一把握住公羊月的手,只差將人撲倒當場。
「……心有所屬。」
公羊月來不及收止,乾癟癟吐出剩下四個字,低頭瞪著握住他雙手的人。
人群裡不知哪個姑娘率先喊了一句:「哎呀,原來是個斷袖!」而後呼啦啦,一溜煙人就跑沒了一大半。晁晨尷尬地僵在原地,同公羊月大眼瞪小眼:「與我……與我無關。」
「無關?」
公羊月垂眸盯著他的手,好笑道:「你還要握到什麼時候?」說著,展開雙臂,戲謔道,「給你抱,要不要?」
這廝說的怕是氣話?
晁晨慌忙跳開,像生怕沾染病症一般:「胡說八道什麼,我豈是那種人?」
瞧見他退半步的動作,公羊月心中一刺,說不出個滋味,只覺得悶堵得慌,連插科打諢,逗弄玩笑都再無心思,板著臉叫上石老僕,往後院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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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老僕人的說法,流言大致起於月餘前,有個樵夫死在山裡,周身只一處劍傷,沒有猛獸齧咬的痕跡,頭七過後給埋到山上,他的妻子領幼兒拜祭後回來有些瘋癲,說看到一把無人自飛的劍從頭頂掠過。
起初縣城裡的人並未當回事,只言這婦人憂思成疾,但漸漸地詭事多發,愈演愈烈,一時間眾說紛紜。
月餘前,他們還在滇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