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不會再翻波了嗎?”我忙問道。
“我……也不知啊。”它若有所思:“現下忘川無人管轄,神族棄我們於不顧,而魔族又常有殺戮,以致忘川之上有進無出,仿若荒地,無人問津。說不定某日某時,這河上數萬魂靈再是按捺不住,那麼重起舊事也未可知啊!”
“您生前是?”我問道。
“我生前,是魔族之人。不過,那早就是十幾萬年前的事了……”它哀嘆道。
我暗覺不對,怎的十幾萬年前的鬼魂還未投胎?未等我翻身細看,只見身側有一老者浮出水面,上半身直直立在水中,蓬頭垢面,雞皮鶴髮。身上一件麻布灰袍,領口處早已斑駁地不成樣子。
“我乃忘川河伯,不算是遊魂之列。”
我大驚,連忙像他一般立起身子,在忘川之中站立。
人間黃河中的河伯算是水神,可這忘川河之中的河伯,隸屬鬼界,是鬼界之中最下等的鬼差。之前只聞其名,不料今日竟得以相見。
“我看你浮於忘川,想著終歸是青鸞上神後繼有人,未將我千里河道的忘川遺忘世間!”河伯說著,竟垂下幾滴淚來。
“河伯,您……”我不知如何勸慰,一時啞然,思慮一番,又道:“我可幫您給魔尊提個醒,叫他莫要再讓無辜之魔死傷,以此避免忘川危機。不過你應當知道,這也未必管用。”
“那就多謝姑娘了!”河伯老淚縱橫,行禮作揖。我趕忙上前扶住,卻忘了他是鬼魂,並無肉體,所以也只扶了個空。
“日後若是需要我幫忙,便去匿林之中那間茅草屋留信,我不日便會去檢視。”
“好,好。”河伯忙將淚水擦乾淨,又問我道:“那你現在可是要去那裡?”
我見天色還晚,便點點頭:“打算去那裡歇息一晚。”
“那老朽便送你一程。”河伯說著施了個法,水流之中開始打著旋渦,將我向魔界岸邊推去。
“多謝河伯。”我對他點頭一禮,隨波順流而下。
不多時,我便到了匿林邊。爬上了岸,立刻便向河中河伯道謝,剛剛躬身行了個禮,抬頭他便不見了。我聳聳肩,轉身入了林子。
匿林之中晏陀樹早已枯敗,土地之上也是寸草不生。向外走去,瘴氣漸漸消退,明亮的月光終是照在了我的身上。踩著枯枝投下的詭怖幹腐的陰影,聞著隱隱刺鼻的氣味,我竟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我生長的地方,即便再破舊,也因回憶,而飽滿起來。
不久,到了那間我無比熟悉的茅草屋前,我迫不及待推開了門。
一片漆黑,不再有人點著油燈等我。錦裂不會,老野更不會。
我憑著記憶摸到了那鋪著破草蓆的“床”,倒了上去。
塵埃揚起,我閉上眼睛,然後,睡了過去。
再次睜了眼,也不知是何時日,窗外日光刺目,空中飛塵被毫無保留的展現在眼前。
好久不見了,魔界,我回來了。
站起身,看著剛剛睡的這一方由野草堆砌的床,上面鋪著當時我們翻過幾座山找到的柔韌的草莖編的席子,彷彿又回到那些窮苦日子,我,老野,錦裂三人相依為命,其樂融融。
而如今,只有我一人還能回到這裡,真是諷刺,真是蒼涼。
屋中蛛網堆積,幾個舊時的土陶罐蒙上了厚厚的灰塵。我本想將此處收拾乾淨,卻看著這閒置了百年的屋子無從下手。
頭中還是昏昏沉沉的,索性將其它事情丟在一旁,又躺在那破床上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不知過去了多久,我終於是清醒了過來。雖不說身上大好,但總歸腑臟暫時舒服多了。
我將那幾個瓶瓶罐罐拿去忘川上清洗,又打了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