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普通的青銅燈盞上,緩緩地收回,也不走過去,只站在那殿中圓柱旁邊,黑暗裡看不清身形,只道:“我閉關十年,你在爛柯門內出現過數次,可我出關之後兩年,卻沒了你影蹤,想來是小自在天之事太忙?”
不過很普通的一句話,可唐時問出來之後,竟然覺得還好這周圍是一片黑暗。
他輕輕地轉了身,黑暗裡有意料摩挲的聲音,能聽出動靜來。
是非道:“你早知我有十二年之期,又何必多問?”
“你小自在天也真是有待客之道,我……”
我從重要無比的渡劫大會上跑來看你,卻吃個閉門羹。
唐時手指指尖冒出一點明黃的火焰,米粒大小,似乎想要點燈,不過轉眼又熄滅了。他身影在這一瞬的明亮之中,只閃了一下,又融入黑暗之中。
“我想知道,蒼山秘洞之中,到底寫了什麼。”
是非十二年之期,他明白。
也就是當初他去看過的,那無數的石柱,沉淵之中的星火……
唐時手指握緊,這些年並沒有再刻意去理會什麼極情道無情道,該冷靜理智的時候就冷靜理智,倒也沒什麼大礙。可是現在,他覺得無情道其實還是個好東西。
至少,興許現在能讓他的語氣,顯得更自然。
蒼山秘洞之中的古怪文字,全部是上古時期的,唐時翻遍自己手中所能得到的所有古籍,都沒有一字一句的記載。
可是是非知道這一切,便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
既然這和尚也要循著自己先輩們的路去,唐時也不想攔,他就……弄明白自己想要明白的一些東西好了。
只是是非道:“都會明白的,不過遲早。”
可現在他不想說。
唐時開始走動,從圓柱邊繞了回來,腳步聲很輕,到是非的身後去,一步一步走動著。
“在四方臺會之時,我曾有過一次重傷,你提到了一句執棋人。跟我說過那石壁之上的內容,可是我細細想來,卻句句都是虛言,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前一陣,我帶人殺入天魔天角,在石宮後山腹之中,發現了一面與青鳥仙宮殿門處懸鏡相同的圓鏡。”
“當時那圓鏡說‘算來算去,贏得還是吾。這一局……’,想必這便是你說的‘局’,鏡中之人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比如……星主,便是執棋人。可在我看到的圓鏡之中,有一聲音,為女。”
之前那聲音是男,後面是女,卻有一樣的圓鏡。
唐時繼續道:“不管這是不是同一個人,我只說鏡中人,她言:‘汝當困亡於己’,我說……”
聲音忽然頓住,一直垂著眼的是非,也忽然之間抬了眼。
只是唐時似乎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頓住腳步,停了一下,才道:“杜霜天便是靠著這一面鏡子,才能躲避天劫,甚至修煉無情魔道。他偽裝成普通人,潛入了洗墨閣,後來更滅我師門,火焚招搖山。要緊的一點是,他毀了祠堂,也毀去祠堂之中所有的名牌。”
到此為止,唐時一直在敘述自己遇到的事情,把之前的蛛絲馬跡一一的擺出來。
可是是非聽著,那種手指指尖都跟著發冷的感覺就出來了。
是非甚至能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想象到唐時的表情,眼中一片平靜和睿智,又有精光掠過,滿含著推衍,彷彿胸有成竹,又運籌帷幄,把天下大事盡皆裝入胸中,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將這一個局,逐漸地抽絲剝繭,得出他想要的得到。
正如那石壁上刻著的話,布了一個局,再破掉,於是萬千煩惱迎刃而解。
所有的線索,都像是圓珠一樣,串聯了起來。
唐時的聲音,像是水裡浮動著的暗光,有一種捉摸不定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