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許久後,我總是回憶起這一段。
他對我說,“其實我不是捨不得家裡的銀子而故意將袍子要做大了,也並非真正讓他穿舊袍子,而是……想讓他多呆在我身邊,我時日已不多。”
他緩緩對這我一笑,一彎淡雅的笑。
眉宇突然一蹙,仿若山水畫裡化不開的煙雨,一抹愁凝聚在此,綴成紅淚凝為痣。
第十五章【一】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人一遍一遍的叫我勺兒,語哽咽催人淚下,令人魂牽夢繞只叫人斷腸。
我突然間睜開了眼,視線裡模糊了一陣,然後依然是見到了熟悉的房梁與抖下來的些許灰塵。我勉強支撐身子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發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裡。
外頭陽光和煦,靠窗戶的桌子上擺著兩三疊袍子,乾淨柔軟……幾縷光撒在上面,月牙白的袍子上仿若鍍了一層金邊。
昨兒明明在芳華那處,我是什麼時候被抱進來……
我揉了揉眼,發覺腦子裡暈暈的,頭也很疼,喉嚨裡湧出一股子藥味,伸手捂住了脖子,砸吧砸吧嘴,口腔裡有些腥……俯身差點吐了出來。
怎麼回事兒,昨夜在芳華房裡我沒喝水也不記得有吃過藥啊。
我捏著袖子摸了一把臉,發都溼了粘在臉頰上,枕頭上有些潮溼,湊近聞了一聞,有些汗味.渾身也是汗涔涔的。
怪了,我這身子究竟是怎麼了?
試圖掀著被子下床,卻沒料眼前一黑,只覺得頭昏目眩,腳也使不上力氣。我勉強披好衣袍,閉上眼,蹙起眉手扶著床沿,剛想再試著邁一步,結果一股熱流從胸裡蔓延開來,直衝上腦子,一時間便呆立住了,只覺得渾身不對勁兒,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只道是手從痠麻到熱,知覺一點點在恢復,不由得握緊了床。
一股子白煙冒了出來,手觸到的地方灼燙極了。我低頭看,只見床沿上被我扶著的位置赫然印有手指痕跡,五根狀似手指的缺口牢牢深陷木頭裡,不像是人雕刻的,因為任何高人的刀功都沒這麼好,而且這手印摸起來潤澤極了。
我是相當地震驚哇,抬起手,怔了怔,望望那個手痕再瞅向自己的小爪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印出來,怪事兒了……
我狐疑了,朝掌心吹了一口氣,提起手又往床沿上拍去。
這會兒用上了十成的力氣。
預料中的驚天動地的轟塌聲倒是沒有,只有一記悶響和呻吟。我抱著手,直跳腳……
痛死人了。手麻麻紅了一大片,那木板倒是沒有一點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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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著那床沿上的五指印記,再看看自己快殘了的手,一臉無奈的苦悶樣。
難道是我的錯覺……
還以為一夜之間就練成絕世神功呢。
呸。
討厭。
我痞子一樣披著衣衫,穿起鞋子,摔門而出.興沖沖跑出來後才發覺我壓根無事可做。
這鬼地方,簡直是人不見人影,鳥不見鳥影。
我頹了,手撐在膝蓋上,坐在屋簷下,發一會兒呆。
滿院的竹飄香……碧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卻也清雅寧靜……
這地方,好是好。
空氣也很新鮮。
只是我被擄出宮也有些時日了,皇上該著急了吧。再者我無緣無故消失了這麼久,宮裡一定沒少鬧騰,不知道小李子會不會因此受到責罰。
芳華曾說過,這兒人煙罕至,幾個月才回來一次人,捎來所需的物品且帶人下山,我若是想下山,還得等山下的人上來一起帶我走才成。
這麼清冷的地方,他怎就呆的這麼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