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李家,我們也好敘敘多年姐妹情意。”
陳媽媽整個人似是被一根長針從頭頂刺到腳下,明明腿腳發軟卻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舅太太的意思,只要她能想辦法讓大太太在休書未到時就病死了,李家就肯收留她全家。
董媽媽和陳媽媽說完話轉頭去看床上的大太太。
大太太滿面驚恐,睜大了眼睛,張開嘴巴,額頭上出了豆大的汗珠。他們要害死她,要害死她。本能地想要逃走,身上用足了力氣卻不能挪動分毫。
陳媽媽聽著大太太粗重的喘息聲,想要拿藥給大太太吃,手卻被董媽媽攥著,“我們去旁邊的屋子聊聊天,一會兒再來看姑奶奶,反正老姐姐剛給姑奶奶吃了藥丸……”說到這裡,董媽媽話鋒一轉,“聽說老姐姐有個乖孫,十分聰穎,將來必定能成大器的。”
陳媽媽眼前浮起孫兒拿著毛筆仔細描字的模樣,漸漸忽視了耳邊大太太的呻吟,腳下不受控制地跟著董媽媽走向門口。
“兩位媽媽這是要去哪裡?”
忽然的聲音讓董媽媽和陳媽媽同時一抖。陳媽媽抬起頭來看到了穿著藕色褙子的大姨娘。
大姨娘整齊地梳了個扁圓髻,髮髻上插著一支珊瑚髮簪,一改往日的衰老、木訥,眼睛通亮,臉上彷彿也放著光,連同眼角的皺紋都讓人覺得比往常淺了許多。身上也沒有了濃重的檀香味兒,頸子上還掛著一串瑩潤的珍珠。
大姨娘供奉佛祖多少年了,一年比一年老的厲害,整個人彷彿都蒙了層香灰。自從大姨娘痴迷佛法,老爺連看也不想看大姨娘一眼,大太太也因此放下心來。可是今天大姨娘整個人卻變得生機勃勃。陳媽媽的目光落在大姨娘手裡的木盒上,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
大姨娘快走了幾步進屋,看到床上變了臉色的大太太,皺起眉頭來,“陳媽媽,這是怎麼回事?大太太的藥呢?怎麼還不拿過來。”
陳媽媽醒過神來,慌忙不迭地從袖子裡掏出十救丸。
大姨娘親手服侍大太太吃下藥。
董媽媽站在一旁神情閃爍。
大姨娘眼見著大太太喘過氣來,這才鬆口氣將手裡的盒子交給大太太,“族裡讓人送了休書來。”
陳媽媽莫名驚詫,正室的休書竟然讓一個妾室拿來。
大太太稍平穩的呼吸又急促起來。
“族裡讓我念了給姐姐聽,”大姨娘似是在佛前供奉經書般,極其緩慢地將休書取出來。
大太太眼看著那封休書在大姨娘手裡展開,五臟六腑如同被蟲啃噬般的疼痛,想攥緊手指卻都沒有了力氣。
“李氏懷執怨懟多有過失,無所出且不能撫育他子,無心理家又失德行,正合七出之條,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願退回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
大太太的表情,震驚、慘淡、頹敗,最後一口氣似是也被這封休書勾走從張大的嘴中洩了出來。一生的驕傲,被人恭敬了半輩子,卻一下子化為塵土。
冰冷的一張紙就是她的一生。
大姨娘眼睛中閃爍著光彩,彷彿此時此刻是她最光鮮的時刻,大姨娘轉頭看向董媽媽、陳媽媽,“你們過去商量商量,都給李氏帶些什麼東西走。”
陳媽媽齒唇冰涼,若是不咬緊彷彿就會顫抖出聲,默立了一會兒跟著董媽媽一起出去。
……
床上的大太太掙扎著,用足了力氣,終於出了聲,“容華……是……容華……”
大姨娘垂眼看著大太太衰敗的模樣,如同窗欞上夾著的枯葉,被風吹的破爛不堪。
“容華……是……容華……”大太太全身顫抖著。
大姨娘唇邊浮起一絲冷笑,“你是說五小姐?”
大太太似是有了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