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離席的玄明在我與司馬熾落座後不久才施施然回來,一雙深目若有似無地往我這處漂浮,看得人心不安。我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一邊避開他的眼神心虛地看向他身旁的靳月光。
她神態如常,還是美豔可人的樣子,讓我多少有些氣悶,明明做壞事的不是我,為何我要心虛?這樣想著鼓起一口氣瞪她一眼,她一愣,隨即卻朝我投來如花笑靨。她是摸準了我沒有證據,現在揭發她不僅罪名落不到實處,反而給自己扯上一個毀謗后妃的罪名。不小心落入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境地,我深感出門前翻一翻黃曆的重要性。
就在我抱定“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主意,恍恍惚惚喝酒吃菜之際,玄明向司馬熾開口道:“多日不見司馬卿,近來可好?也不知在雲林館住得慣否?”
司馬熾微微一笑,恭敬道:“謝陛下關心。雲林館世外佳境,風景宜人,臣住得樂不思蜀,何來不慣?”
“如此便好。聽聞司馬卿避居一處,從不與同僚往來。初時朕還以為,是卿家心念故國,心中煩悶之故。”
“在舊朝時,臣總是被那煩亂的政事擾得手足無措、頭疼不已。如今蒙陛下體恤,免了參政之苦,正如久旱甘霖,樂之不及。對同僚們只能躲著些,免得太過清閒,惹他們嫉恨。正所謂,自得其樂,無所礙,無所害。”
話至此處,司馬熾帶著玩笑的表情,眼風自然地掃過首座的眾皇族們,至靳月光時,不動聲色地停了停。
這番話,玄明問得兇險,司馬熾答得輕巧。若是他流露出一點對舊國的留戀之情,玄明大概就會除之而後快。可他的態度無疑表明,他以前是一個無能的昏君,現在也只是一個不問政事、不會朝臣,只能仰仗君心避世一方以求活命的囚臣而已。不論對劉玄明,還是靳月光,他都處於弱勢,但求無所礙,無所害。
劉玄明爽朗大笑,似乎心情甚佳。靳月光以禮報之一笑,頗具國母風範地點了點頭。看來司馬熾的弦外之音,除了我之外,她也聽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我與司馬熾當真死於非命,難保沒有一場風波,到時萬一蛛絲馬跡有所牽連,靳月光得不償失。她不笨,既然能相安無事,不一定要選一條難路走。我這樣想著,心中輕鬆了不少。方才司馬熾惹怒我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拿定主意了吧!就算玄明不問話,他也一定會尋個機會讓靳月光放心。這樣,我看他的眼光回暖了幾分,想起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隱隱有些愧疚。雖然我認為,那些也是實話。
罷宴時,眾臣起身垂首而立,恭送劉玄明及一眾皇族。自司馬熾身邊經過時,玄明停住,有意無意地看了看我,對司馬熾道:“看來司馬卿同夫人已然恩愛有嘉,前幾月送上來的,欲尋前王妃的奏摺……朕是不是該退還給卿了?”
司馬熾垂首躬身,語氣恭敬而誠懇:“唯有此事,願陛下體恤,圓微臣心願。”劉玄明噙著戲謔的笑意,誇張道:“司馬卿家果然不負痴情之名,如此,朕便讓人落力去辦。只是結果,就不是朕能左右的了。”
在群臣的山呼祝頌中,劉玄明攙著單太后,領一眾女眷離開了溫泉宮。臨走前麗芳麗華二位姑姑和姐姐們不無擔心地看了看我,就連張徽光也衝我溫柔一笑。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回應的,因為思緒已結結實實地被別的事佔據。
原來如此。原來他從不曾放棄他的蘭璧,就算他像質子一樣被幽禁,就算她還活著的希望渺茫,哪怕要他低聲下氣懇求敵人,也不想放棄。
一不小心,在雲林館時明月清風、不動聲色的樣子,真的把我騙過了。
難過嗎?不對,為何要難過?司馬熾與梁蘭璧,本來就是那樣般配的一對啊!他堅定不渝的深情,不是我從小敬佩嚮往的嗎?我想,在這世上的某一處,不在這裡的某一處,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