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多次上本忽必烈,想以畏敵怯戰,儲存實力的罪名除掉他。如今落了難去投奔此人,難免不會遭到暗算。
想著周邊局勢,達春的思路逐漸轉到江南戰場的全域性上來。范文虎在兩浙己經全軍覆沒了,這是五日前他得到的訊息。如果把兩浙戰場和兩江戰場放在一處考慮,達春憑藉直覺,敏銳地判斷出文天祥在江南西路戰場的目的不僅僅是想奪回這片戰略要地。破虜軍的胃口很大,極其可能想把大元十幾萬兵馬一口吞下。但名將的驕傲和對蒙古軍近戰能力的自信,又讓達春不願意接受這個推論。
“兩江的兵馬加在一起,足足二十餘萬。而破虜軍在這裡充其量不過五萬,以五萬人試圖圍殲二十萬,除非文天祥瘋了!”達春在心裡這樣寬慰自己。但在此同時,又感覺到戰局的失控。破虜軍推進速度不快,對後方依賴性強,士兵體力不及蒙古兒郎,這是事實。但破虜軍守起城池、堡壘、山頭來,那份出色的防禦能力可是世上無人能及的。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林琦麾下的一個營進入了寧岡,達春記得當初自己派了五千兵馬去奪城,結果,十倍於敵的兵力與對方糾纏了兩個月,直到敵軍彈盡糧絕了,才把寧岡奪回來。即便如此,依然沒能擋住敵兵潰圍而出。
他思考著,猶豫著,煩躁的心情慢慢平復。外邊的炮聲漸漸聽起來不那麼刺耳了,女奴奉茶的腳步聲聽在耳朵裡也如同變了個人似的,猶豫中透著少女特有的調皮。
濃濃的奶茶香鑽進達春的鼻子,這是地道的草原奶茶。用粗茶磚加牛奶、黃油調製,江南長大的女奴們調製不出這個味道來。達春抽動著鼻子轉過身,剛好看見女兒塔娜擔優的神色。
“爹,喝杯奶茶吧!天氣熱,喝茶解解暑!”塔娜把茶杯捧起來,學著漢人待客的禮節,舉到達春面前。
“小心,小心,別燙到。咱蒙古人的奶茶不能這麼端!”達春心裡最後的一絲煩惱也化作了對女兒的憐愛,一邊搶茶杯,一邊大聲叮囑道。
“還好了,用細瓷碗裝奶茶,別有一分意境呢!”塔娜放下托盤,笑道。淡褐色漂著油花的奶茶盛放於雪白的細瓷碗中,的確看上去與銅碗有很大差別。沒了草原上那分固有的粗豪,反而呈獻出幾分江南的雅緻。
“你這孩子!”達春拿女兒沒辦法,小聲斥責了一句。後路的不安寧,使得塔娜避免了被送回大都,名為與公主為伴,實際上充當人質的命運。但多年在江南生活的經歷,也使得這個本來野性十足的蒙古少女,染上了許多南方人的“惡習。”
非但是塔娜,幾乎所有蒙古貴胄,包括達春自己。對江南漢人的“惡習”都沒有抵抗力。他們被傳染了天天洗澡的奢侈習慣,沒有清水洗身就無法睡覺。他們沾染了以青菜、鮮魚下飯,而不是頓頓大塊吃肉的浪費吃法。有些年青人甚至沉迷於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動輒吟詩作對,顧影自憐,身上再見不到半點草原男兒那縱馬逐風的英雄氣。
“再這樣下去,我們比漢人還像漢人了!”達春的一個幕僚,女真人完顏泰和曾經這樣說過。
對這種觀點,達春只能一次次報以苦笑。契丹人染上了漢人的惡習,被女真所滅。女真人變得越來越像漢人,亡於蒙古。如果蒙古人變成漢人呢,背後,還有哪個民族即將崛起?這一切,達春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血脈高貴的蒙古人,在低賤的南人面前,有時候完全是個小學生,不顧一切的學,不顧一切地迷失自我。
“我怎麼了,用細瓷碗喝茶不好麼,至少不像銅碗那麼沉!”塔娜擰著鼻子分辯道。
“荷葉呢,她跑哪裡去了,大半夜的讓你來燒茶?”達春沒有興趣與女兒在這種小事上爭論,抿了口奶茶,愛憐地問。荷葉是那個女奴的名字,蒙古人對捉來的奴隸,不願意記住他們的本名,常常隨便安一個容易記住的稱謂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