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自小身在皇家,天生就立在高堂廟宇之上,盡享榮華富貴,觸不可及,受朝臣跪拜,登天坐鼎的帝王。
一個是出生微末,受盡苛待,在後院中忍氣吞聲,遭人誣陷,人人喊打的小官庶女。
若無林中那次偶然求救,二者註定此生都不會有交集。
未曾想今日竟然又碰見了,她還是被欺凌的角色,依舊如上次所見那般手無縛雞之力,好似風吹就倒,雨打就垮,可哪怕就是到了此等危急的境地,她也不會求饒服軟,有種就算抵抗到最後一秒,也絕不就範的蓬勃生命力。
李淮河此生見過太多太多隻知忍氣吞聲的女子。
委曲求全的宮妃,低頭折節的公主,忍辱負重的宮女,隱忍不發的臣婦……沒有哪個像她這樣,寧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殺人償命報復到底的。
身周環繞著的暗衛至少有十數人,個個武力高強,他原可以不親自下場救人。
可或就是衝著這份獨一無二的剛毅心性,在那些不軌之徒湧上去即將觸碰到她衣角的瞬間,他鬼使神差般,竟不自控躍下窗臺,將她救脫了出虎口。
不過也就是覺得這女子格外稀奇些。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就像是兩條方向完全不同的平行直線,因緣際會淺淺交錯兩次,僅此而已。
帝王施恩,救一平民百姓於水火。
這便是二人間此生僅有的聯絡。
“呆在此處。
半刻後會有巡邏守衛經過,你求救便是。”
簡單。
扼要。
沒有一句廢話。
絲毫不拖泥帶水,也顯得沒有一絲人情。
或許是慈悲行善,也或許是怕沾染上麻煩。
恩公表露出絲毫不想與她有任何干系的姿態,更是直接用言語表明,她命微薄,於他無用,擺明了不求任何回報。
如此……也好。
以她現在的處境,無論哪個男人與她扯上關係,或都會遭人嚼舌誤會。
恩人交代完好似就走了。
身前的腳步聲已愈行愈遠。
冗長僻靜的陋巷中,那個跪匍在地上的柔弱女子卻並未起身。
她只覺心頭受堵,喉頭格外梗窒,撐在地上的手掌,抓起了一把粗糲的砂石緊握在拳中,那些被強壓著的滿腹腔的委屈,在獨剩一人時,才終於排山倒海般全都溢了上來。
被人驅趕,遭人嫌棄,被恐嚇威脅,險失清白……
百姓們冷嘲熱諷的眼神,王順良嘴臉醜惡的梟叫,流氓宵小滿面的穢笑……今日所遭受的這一切一切,裹挾著漫天的惡意朝她席捲而來,幾乎就要將她侵沒。
她跌坐在牆根,雙臂環繞著膝蓋,緊緊自抱。
猶如只受了重傷,遭人遺棄的野貓。
一滴碩大的晶瑩淚珠,順著面頰滑落下來,砸進塵灰當中。
漸漸的……一發不可收拾。
從剛開始的小聲啜泣,慢慢哽咽,最後無法自抑掩面痛哭。
哭聲順著巷風吹散,迴盪在荒涼頹敗的陋巷,嗚嗚咽咽宛若一首傷歌。
驀然,頭頂傳來句清朗男聲。
一板一眼,似是照例在詢問樁公事。
“還未能查出證據?將那人送上公堂?”
尤妲窈哭聲一滯,從臂彎中緩抬起頭,望向了不知是一直沒走,還是又折返回來了的恩人。
他問話中透露著疏離,不太像是關切,眉頭甚至微蹙著,略微不耐,更像是端坐在官堂上照章詢問案情的紅袍高官,在指責著辦事不力的下屬。
尤妲窈並未回答,算是預設。
到底不願讓人窺見脆弱,她抬手迅速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