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那不過是一回眸的鬼迷心竅。
那時候的紹興還未如紹興的繁華,但多的是古色古香的典當鋪子。
媽媽像往常一樣,唱完戲,去井邊打了水準備端去卸妝。爸爸就出現了。
還是用木盒子裝的,媽媽一開始還以為是木梳子或者女生喜歡的鏡子,想不打偌大的盒子裡躺了枚墨綠色的寶石戒指。
媽媽那時候應該很吃驚吧。
哪有人的初次見面禮就是一枚戒指的啊!
□□裸的愛意,熱烈而鮮明。
也許矜持而傳統的女孩子,恰恰就喜歡反方向的表達。
後來,媽媽就結婚了。隔年就有了她。
“阿時她媽媽可比時宜演得好多了,不過那時候沒這麼興明星。”
傅景譽想起前不久回傅宅的時候,時宜的外公正在和爺爺聊天,看到他進來,忍不住寒暄了幾句。不知怎麼的,原來是圍著時宜轉的話題漸漸就說到了她的媽媽。
紅顏薄命,年少輕狂。
“阿時還真不像她的媽媽,她媽媽心裡頭想準她爸爸,誰說都沒用,我和她外婆都勸,還把門都給鎖上,她媽媽還要翻牆摔了腿出去找她爸爸。”
所以時宜才變得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接受別人嚒?傅景譽在心裡頭百回千轉。
最後,時宜的外公這樣對他說:“阿時雖然媽媽,但我和老婆子都不會教她讓別人欺負了去。景譽,老頭子也是拼得起命的。”
“我那時候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時宜嘆了口氣,想不到會在傅景譽的手裡。
化妝師、練功室、臥室、舞臺……後來她就放棄了,一邊安慰自己說,不過是往事舊物,如果沒有這枚戒指,或許媽媽沒那麼容易心動。
後來,時宜不曾想到會在媽媽的墓地再次遇到她的爸爸,母親魂牽夢縈的人。
他老了很多,至少看起來已經毫無當年的風流倜儻。外婆說,爸爸生意失敗,再娶,東山再起花費了很大的力氣,看起來確實是這樣。
這麼一來,時宜有些安慰地想,至少媽媽永遠那麼年輕好看。
他也很久沒有看見過時宜,因此一時之間怔在原地,有些搞笑地擦了擦眼睛,才悶著嗓子問道,
“是阿時嗎?”
時宜覺得他的動作有些搞笑,唔,應該有些快感才對,他活得這麼不痛快才是最好的報復。
“嗯,我是。好久不見,梁先生。”時宜彎下腰,把手中的鬱金香放在墓碑旁邊,伸手擦拭了她的照片,又瞥了眼他手中的那束鬱金香,“媽媽最喜歡鬱金香。”
男人跟著點點頭,露出見面後的第一個笑容。眉眼間緊擰的愁緒舒展,目光一下子變得朦朧悠遠。
要是現實足夠溫暖,回憶就會變得一文不值。
“我那時候有點小錢,經常給你媽媽買花,她每次都挑個瓷瓶好好地束起來。”
時宜知道,那個畫著兩個手牽手的人的瓷瓶還放在臥室床頭櫃上,一塵不染。
只是,裡頭,好久沒有擺花了。
其實,媽媽每次回到後臺,化妝室都快放不下送的花籃。她偏偏稀罕那鬱金香。
不是花的原因,而是送花的人。
讓她戀戀不忘,想要好好地珍藏。
小時候,聽年紀大的老人說,死去的親人的魂魄,過了五七,就再也回不來了。不管你生者再悲切,她都不會再知曉。從此,與塵世再無瓜葛。
梁先生日後有再多的愧疚,那不過是求個心安。
他有些躊躇,但還是囁嚅著開口:“阿時,我曾和你媽媽說過,我們會葬在一起。這樣,下面也好做個伴。”
時宜轉身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