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八個油罐畫完,我感受到了南極的胸懷。
是的,所有真善美的神明都是真神,至此,我才了悟,那個能夠和修女講《玫瑰經》的老和尚是多麼寬廣。
二〇一三年歲末,我獨行向北,從世界最北小鎮朗伊爾進入北極,來到了黃河站。
和前兩次南極行不一樣,北極此時正處極夜,是最黑最冷的時候。
我來北極的目的是寫完這篇歷時近四年、跨越地球南北兩極的小說,並且將它改編成電影劇本。
當時整個黃河站只有一名隊員駐守,是個研究高空物理的博士。
這太巧了,因為小說的女主角也是研究高空物理的,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他都幫我搞明白了。
極夜,寂靜,風聲,天空中或有極光,黃河站默默佇立,整個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在這個世界的盡頭,我再一次體會到了那種純粹的寂寞,那種刻骨的、閃耀著光芒的、無與倫比的寂寞。
外面漆黑一片,有北極熊,它們都很餓,所以我們都帶槍。
我養成了三步一回頭、五步一四顧的好習慣,加上看了網上北極熊攻擊人的影片,過得比兔子還小心。
有一天晚上暴風雪大作,極夜的暴風雪,真正的暴風雪,他大爺的暴風雪,無法形容的暴風雪,我決定出去轉轉。
我穿上最厚的連體服,戴上最厚的手套和帽子出了門。
十分鐘後,我就被凍僵了。我的臉上戴著面罩,呵出的氣體結成了冰,凍得面板如針刺般疼。
我抱著相機艱苦卓絕地往海邊走,因為我想用慢門拍一張夜色中暴風雪下的北冰洋。我來到熊出沒的危險地帶,給槍上了子彈。
然後我發現相機失靈了,鋰電池完蛋了。
我大罵一聲,湊近相機想看個究竟,呵出的白氣瞬間在相機上結了一層冰。
於是我不再從相機的取景框裡看世界,而是四顧北極。
我站在無邊的夜色中,在巨大的暴風雪裡感到了得失。
我失去了相機,才能看清這麼美的世界。
現在想來,那一刻的我應是純爺們的氣勢。
混沌的雪被捲起到幾十米的空中,翻滾著。嗚咽的風裹著雪,將整個Svalbard(斯瓦爾巴德)群島、整片Ny…Alesund(新奧爾松)屬地吹得地動山搖。
極夜,好大的情懷!
整片Ny…Alesund屬地分佈著十一個國家的科考站,加在一起有三十幾個人。
那天感恩節,大家決定開一個感恩節派對。
就在感恩節派對前半個小時,我寫完了這部歷經南北極、歷時近四年的小說。
我心想別遲到了,收拾完東西往外走,一抬頭,就看到了漫天的極光。
Aurora……
我震驚地凝望極光。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極光。
極光也叫Aurora,是羅馬神話中的黎明女神。
綠色極光盛大地綻放在繁星無數的夜空中,我想起他們告訴我極光下許願會很靈驗。
於是在感恩節那天,我獨自跪在冰原上,面對著極光,靜靜許願。
於是我想起,三年前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也離開了年夜飯的宴席,獨自跪在南極的山巔,在風雪中,大聲唱響佛號。
於是這四年來的許多事,許多人,許多情,許多景在我心中溫暖淌過。
於是中山站、長城站、崑崙站、黃河站就和我心意相通,能量融合了。
我的願望是在南極的山巔上、北極的極光下許下的。
我的小說是在極晝的風雪、極夜的酷寒下寫出的。
我想,那一定會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