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川兮同父皇及眾臣商討循序漸進之法後,並未急著帶三三去給幼弟療傷。她獨自去看了弟弟,而後才回了寢宮。
忙了半日,回寢宮時天色已晚,晚膳時分都已過了。她走在回寢宮的路上,不禁想起三三此前問她「你家鄉冷嗎?」,那時她回答的不甚確定,現下看來,確實是冷的。高處不勝寒。
想起離開朝殿前回身看到的那張龍椅上的身影,已三個多月未見,他憔悴了許多。自己這一路行來雖歷經艱險,父皇於這騷動不安的帝宮中,應也未曾安寧過一分。
大殿上的商討刻意避開了最後一步,她沒敢問藥靈最終的結局,她會不會死。這個療愈過程,就足夠她難以承受的了。
想到三三往後的日子,川兮回寢宮的腳步頓了頓,她錯覺她的心源都有脈蕊斷落了,不然,怎的會這般疼?
三三睡醒有些時辰了,從她轉醒,凌雲就吩咐下人將飯菜端了來,豐盛無比的菜餚擺滿了一整張八角桌。
凌雲知道三三餓的快,白日裡總要進上五次餐才行,午飯她都未吃,現下肯定餓了,所以早早的吩咐膳房做好了飯菜,三三一醒就端了來。本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狼吞虎嚥的,結果她不但沒狼吞虎嚥,竟是一口都沒動,非要等川兮回來再吃。
凌雲勸了她三次,本就話少的人,沒了長離在,只能硬著頭皮將原本長離的活計接了,苦口婆心講了一遍又一遍「公主回京,諸多事務,且要去看帝承殿下,晚膳許是要同帝上一同,莫要等了。」可她就是不聽,倔強的很。
凌雲見她這般堅持,也不再規勸,只默默退了出去,到殿外等公主去了。她不是長離,不會因為三三不用飯就跑去上報川兮,擾了她的正事。
三三不是不餓,她們中午到的,下了信天川兮就走了,這會兒都已經入夜,她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她對自己咕咕亂叫的肚子充耳不聞,也沒有什麼口味,只看著一桌的琳琅滿目發呆。
她不是不知道,姐姐離家都快三個月了,好不容易才回來,肯定沒空搭理她。就像二哥去山外面上學,每個月回家的時候,第一天都沒空去看她,因為她爹孃會給他做好吃的,吃一晚上。
可她還是想等,就想等她回來,陪她一塊兒吃,哪怕只看著她吃也成。她總覺得,她們一起的時光要遠了。
下午她醒過來的時候,聽到凌雲問侍女帝承弟弟的傷勢,那個侍女說什麼「傷口潰爛,心源脈蕊斷殞的只剩了幾數,昏迷日久,說是需要許多藥靈血。」她聽了有些悶悶的,說不上來為什麼。她被取過一次心頭血,知道那有多痛,可她也知道,這悶悶的感覺,不是因為那有多痛。
到底是因為什麼,她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想起了那個夢,夢裡的她忍受著劇痛,被捆綁了雙手抵在冰冷的石柱上,對面的人看不清面貌,卻很熟悉,不是她不認識,而是她不敢承認那人是誰。
現在回想起那個夢來,她不得不面對夢中逃避不肯認的身影。
她是有些慌亂了,她害怕,害怕那個在夢裡傷了她的身體還傷了她心的人真的是姐姐。如果真的是,那麼以後她再也感受不到她對她的好了。
姐姐和她不同,她有父親弟弟,有親人,他們很重要,她會為了他們做任何事的吧,那她,還重要嗎?
川兮回到寢宮時已是深夜,她路上走得很慢,慢到時常停下來發呆。
雲霧繚繞遮目,直至行到殿門前的臺階下,她才看到門口等候的凌雲。抬步邁上那已潮濕了的石階,還未等開口詢問三三的情況,便看到殿內正前方的硬椅上蜷縮成一團的人安靜的睡著,近前的八角桌上已涼透的飯菜似是沒有被翻動過。
川兮皺了皺眉頭,正欲開口,一旁的凌雲搶先開了口:「她非要等,屬下未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