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雲武城。
城中最高的建築是一座古老的祭塔。
據說有數千年的歷史,外壁漆黑斑駁,雕像模糊不清,完全看不出莊嚴神聖之感,只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冷詭異。
祭塔上方那一層層隨風飄鼓的黑幡,猶如插在墳頭上的招魂幡。
塔身的凹凸不平,以及那斑駁的痕跡,總讓人產生了一種看到扭曲人臉的錯覺。
生機勃勃的雲武城,死氣沉沉的祭塔。
兩者對比是那麼突兀,根本不用南疆人告誡,外來客商都會自動繞開祭塔的範圍。
祭塔外面是一片開闊的空地,每隔十餘步就有一處火塘。
火塘裡積餘著厚厚的灰燼,裡面混雜著成團的顆粒,明顯是焚燒之後的骨殖。
當夜幕降臨,骨殖之中就會緩緩升起殘缺的妖魂。
它們被束縛在火塘裡,全無理智,或是呆滯的飄動,或是發出無聲的嘶吼。
敢在這種氛圍下坦然走進祭塔的外來修士,不是已經看破了南疆巫儺的本性,那就是天生大膽,無所顧忌。
瀚海劍樓的劍修是後者。
別說區區妖魂,就算堆出屍山血海,他們也能面無表情地踏過去。
這種鎮定一直維持到進入祭塔頂層,踏上最後一層臺階時——
魔氣。
凌厲的劍意。
簡直像是爬上山頂的那一刻,被暴風雪糊了一臉,站立不穩馬上就要順著臺階滾下去了。
劍修們紛紛色變,身上真元劇烈波動,尤其是蘊養在神魂之中的劍胎。
這些實質上等同於元嬰、元神的本命之劍不停地發出嗡嗡聲響,既是預警,也是遇到強敵的興奮戰慄。
兩個黑袍巫儺走到石門旁邊,做了一個手勢。
進入祭塔的六個劍修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壓下了神魂裡的躁動,看著石門緩緩開啟。
巫錦城沒有做任何對魔之身份的掩飾。
——他坐在毫無裝飾的石椅上,腰間長劍籠罩在一層正在崩解的黑霧中。
墨髮如漆,白衣血紋。
狹長的眼眸隨著石門開啟的動靜,徐徐睜開。
那一瞬間,就似整座祭塔都“靜”了下來。
無論是窗外那些呼啦飄鼓的黑幡,還是塔身石牆裡的竊竊私語,都忽然停止了。
包括巫錦城身側的那柄劍。
黑霧重新變成了帶有奇怪符籙的漆黑劍鞘。
剛才那股恐怖得彷彿要吞噬魂魄的魔氣,在劍修走入魔氣籠罩範圍之後,反而像是穿過了什麼屏障,瞬間一陣輕鬆——就像風暴內部往往比外面安靜。
房間內只剩下純粹的劍意。
劍修們恍惚中,感到自己像是踩入了一座巨大的血池,池中沉沉浮浮地漂浮著屍骸,纏繞著怨念,只有池中巨石上插著一柄劍。
鮮血浸透了劍身,怨恨也源源不絕地流向它,被它吸納。
可是這柄劍本身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不存在邪念與惡意。
它仍然鋒利、光亮……
劍身冰冷地映著所有靠近的活物,流轉的光澤似在呼吸。
劍所在的血池後面是一座高聳的雪峰。
天空距離這裡很近,像一個近在咫尺的藍色罩子。
然而天穹卻存在著一道裂縫,位置恰好就在劍的上方,傾天之勢,威不可擋。
這絕世的劍、逆天的魔……
“嗡。”
神魂內的本命劍連續震動,把劍修們的神識拉了回來。
同時,自發冒出的抵禦劍光也斬在了周圍的牆壁上。
整座祭塔一陣晃動。
那兩個站在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