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
無顏……
我心神一搖,默了半天,才輕聲道:“告訴他,夷光不怪。”
“諾。”樊天神色大喜,音落,帳中冷風起,人影瞬間消無。
全身疲憊,我無力坐上身後的軟椅,仰頭靠上椅背,眼睛閉上,心中暗暗嘆息:阿姐,你千萬不要怨我。這仇,夷光報不了。不是因為不恨,而是因為這實在不叫仇。若咎責,論公道,那個親手拿你上城牆的人,才是我要他以命償命的人。可是阿姐,若我要殺湑君,你捨得嗎?
清風拂吹,春夜寒猶重。
前方報捷的訊息並沒有讓我等太久。
天將亮前,墨色渲染蒼穹濃烈到了極致,月沉星黯,遠方那令人心跳慌亂的勃然巋動聲響終於漸漸消沉了下去,頃刻間天地萬物都被罩在了一片啞然的沉寂中。沉寂如死,依稀夾著漢水緩緩流動的嘩嘩聲,似嗚咽,似低訴,似幽幽魂靈不瞑不休,慢慢傾道著他們無盡的冤屈和怨愁。
靜風空寥,薄雲縹緲,青山黛黛,煙嵐蕭蕭。
我在觀戰臺遙望著漢水對岸,許久,直到親眼見我方的金色旗幟飛揚映天后,方徹底放下心,鬆了口氣,揉揉痠痛的脖頸,轉身回了營帳。
“齊。翌公二年,三月三,上巳之夜,齊梁會戰西陵城下。是日午時,豫侯將白朗、蒙牧絕計水淹梁軍三萬,破敵膽而壯軍威。暮下,七萬梁軍於西陵城外、漢水之邊列陣堂堂,豫侯命白朗繞敵左翼,蒙牧潛敵右翼。夜下,侯須陀領騎兵精銳兩萬來援。善守者,藏於九天之下。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子時決戰,梁軍處絕地而後勇,民為兵戰,兵為城守,我軍鐵騎衝貫,死戰,方破西陵城。此戰強襲,大破梁軍而全殲,諸軍斬獲敵首六餘萬,活捉梁軍統帥湑君,漢水之廣,淌波不絕,然如此,報功者猶溯河而不止……
夏滅梁國於同時,主父伯繚水淹梁都郾城,郾都破,梁僖侯死而王室皆被虜……”
——《戰國記?齊書?本紀第八》
春暮暖暖,流霞痴連天邊,金輝淡淡蘊結大地。漢水之畔又復平靜,青青草岸上幾朵野花浴血而生,顏色嫣然得分外嬌妍動人。
我獨自坐在水邊,抱著雙膝,垂首閉目,任風吹動髮絲戳上肌膚,一陣陣的酥癢。
身後陡然有人挨著我坐下,將溫暖的唇貼著我的耳邊輕輕嘆息了一聲後,又伸手抱住我的腰,攬住我與他一起倒在了草地上。
“方才樊天將那個女人的屍首給你看過了?”他問,聲音淡漠得如同此時的遲暮晚風,有些涼,有些冷,似不悅,又似在惱,“是不是夷姜?是不是?嗯?”
我睜眸,仰頭望了他一眼後,撒嬌般地抱住他的脖子,偎依過去,吃吃一笑:“不是阿姐,不是阿姐,不是阿姐。對不起。”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俊美得讓人驚羨的面龐上還掛著一絲陰鬱,可摟在我腰間的手臂卻不由得緊了又緊。
“無顏?”我伏在他胸前,搖晃他的脖子,笑得一臉討好。
他望了我許久,終於,鳳眸一凝,瀲灩的目色裡柔意漸起,唇邊勾了勾,笑容優雅、溫暖,偏又邪得很。“想要我不生氣?”他放低了聲音,伸手撫摸我的臉頰。清涼的指腹在我的肌膚上慢慢滑動,動作如此溫柔,挑得我心中漣漪忍不住漾過一圈又一圈。
這個模樣的他太風流,太魅惑,讓我不敢胡亂回話,於是我故作深思狀,吱唔一會,不言。
他果然得意笑了,攬過我的頭朝他的臉龐按過去,吻住我的唇,輕輕地咬著。“你若喚我一聲夫君,我就不氣,永遠都不會再氣。”
我羞得紅了臉,也不作聲,只微微一笑,撇過腦袋,靜靜地靠在他肩上。
“夷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