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不斷以炮火向這片麥地轟擊,其中尤以一種空炸子母彈殺傷力最大,這種炮彈在離地二十公尺爆炸,爆出大量鋼珠射殺地面目標。
開闊麥地裡到處是我軍陣亡士兵的屍體,日軍還不斷以坦克和遊動騎兵向我散兵衝擊。
散兵們幾乎都沒有了武器,有武器的也幾乎沒有彈藥,近於赤手空拳的遭受著屠殺。
幸好火車站一帶還在熊順義營和盧高喧營的控制之中。這兩個營在車站前面的壕溝中佈置了大量的集束手榴彈打擊日本鬼子的坦克和裝甲車,在車站以沙袋、鹽包和房屋築成堅固工事,外圍還挖掘有很多戰壕。熊順義營守車站,盧高喧營守外圍,兩營守兵在這裡拼命頑抗,阻擋日軍的坦克、騎兵和步兵的輪番攻擊,掩護著從城中奪路出來的官兵向西退卻。
黃昏後,城裡仍在進行人自為戰的抵抗。
隨著天色漸晚,敵人停止了進攻,他們害怕四川兵手中那柄在月光下寒光閃閃的大刀。
在城內巷戰的日本兵都撤出了城,城牆上的敵人已經完全合圍,鬼子在城牆上燃起一堆堆大火。日本人很精明,他們在夜間避免熱血飛濺的短兵相接,只對縣城作包圍,等到天明後再從容不迫地對全城清剿。
一陣寒冷使呂康又清醒過來。一些士兵又走回來,他們安慰自己的旅長,說到了深夜就會帶著他衝出去。呂康想說話,但是張不開口,只向士兵們揮揮手,意思是不用管我了,你們自己衝出去逃生。但是士兵們都搖頭,又說,旅長你在這裡好好再歇一會,我們現在去探路和作警戒,一會再回來。
傷口像刀割一樣痛,頭腦卻依然清醒,一隻眼睛模糊,另一隻眼睛透過隨風飄蕩的煙霧看見了天空中閃爍的寒星。除了隅爾可聞的槍聲和爆炸聲外,大地開始寂靜起來,就好像這裡不是戰場,回到了家鄉的田園之中。
“王師長他們的情況不知道怎樣了?”呂康的思想又回到現實中,白天的經歷如同一些畫面在頭腦中閃過…….,“聽一些士兵說,看見指揮部的人都上了城牆,衝出去了嗎?稅師長出城後不知情況如何了?他身體一向多病不宜奔跑,他們隨行只有十多個人,如果同敵人遭遇,後果將不堪設想。”
畫面又回到自己身上,頭上的兩顆子彈看來打得傷勢不輕,儘管弟兄們願鼎力相救,但身陷危城之中,難有生還的希望。在抗戰前線馬革襄屍,本是革命軍人的光榮歸宿,今生所願亦足矣。
如果是這樣話,最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妻子了。二月下旬,妻子專程從成都趕來滕縣看望自己,可是那正是自己帶著740團在石牆村一帶佈防和遊擊的日子,軍務繁忙,實再無法分身來縣城相聚。當這次從石牆回援縣城時,妻子早就離開滕縣回去了。這或許便將永遠不能再相見了。早知如此,那時無倫如何也是該回來一趟的。
想過了妻子,思緒又飛到雙流縣新興鄉老家。
父母雙親以勤儉耕讀傳家,從小送自己入私塾後,又考入成都石室中學。畢業後繼又東渡日本留學,後因家境漸衰,無力接濟而中途輟學回國。目睹國運不濟,又以日本之富國強兵為榜樣,決計以尚武為救國之路,立志投筆從戎,乃于歸國途中便考入保定軍官學校第八期。因成績優異,川中各軍爭邀相助,於是從田頌堯、孫震部,從少校而至少將,“七七”
事變請纓抗戰而至今。想到這裡,呂康心中默默對數千裡之外的雙親說道:
“兒子身為軍人,為國盡忠本為天職,恕兒忠孝不能兩全了。”
“砰砰砰”一陣槍聲傳來,呂康仔細聽了聽,槍聲較遠,而且彈道也較高。他又想到了他的弟兄們,自出川以來,全旅參加了晉東、魯南兩場大戰,戰事之慘烈從未想見,自己帶出川來的近六乾弟兄己十傷其九。無數弟兄己化為腐屍和白骨,還有無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