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在路邊久等不至，就騎上馬向回走了一程。果然在村邊一棵大樹下，見毛澤東正坐 在那裡吃飯，警衛員在旁邊守候著他。櫻桃走過去，瞅了瞅，見飯盒裡僅有一點辣椒，不無 憐惜地說：

&ldo;毛主席，你天天吃冷飯怎麼行呀！&rdo;

&ldo;不不，我剛才還要了一碗熱米湯呢。&rdo;他笑著說，&ldo;櫻桃，子珍這幾天怎麼樣？&rdo;

&ldo;還好，就是她提出了一個問題。…　&rdo;

&ldo;什麼問題？&rdo;毛澤東仰起臉，停住筷子。

&ldo;她要求寄下。&rdo;

&ldo;為什麼？&rdo;毛澤東一驚，把飯盒放到一邊去了。

&ldo;她說，太拖累人了。&rdo;

&ldo;噢，這個，我去找她談談。&rdo;

毛澤東把剩下的飯，三口兩口就扒了下去，隨即上馬，同櫻桃一起奔往前面去了。

不一時，便趕上了休養連。毛澤東老遠就看見了丁班長那個大個子，在路邊下了馬，走 到擔架旁邊。賀子珍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得厲害，連平日的紅唇也成了白的。

毛澤東向兩個擔架員打了招呼，接著輕輕地喚了一聲：

&ldo;子珍，你怎麼樣？&rdo;

賀子珍睜開眼睛，一看是毛澤東，先是有點驚愕，接著臉上浮出幸福的微笑。

&ldo;傷口疼得很吧？&rdo;毛澤東走在擔架旁邊，邊走邊問。

賀子珍微微地搖了搖手，算作回答。

&ldo;那你為什麼要寄下呢？&rdo;

&ldo;我把你們都拖累苦了…　&rdo;

賀子珍說著，淚蛋子一個接一個地滾了下來。

毛澤東心裡一陣難受，拭去她的眼淚，安慰道：

&ldo;怎麼能說這個？不管情況多麼惡劣，我們都會把你帶出去的。&rdo;

&ldo;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影響了大家，也影響了你。…　前面就是金沙江，這 麼多傷員，怎麼過得去呢！&rdo;&ldo;快不要胡思亂想！&rdo;毛澤東聲音裡充滿一種有力的東西。 &ldo;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在我個人，我認為金沙江是一定過得去的。&rdo;

賀子珍沒有再說什麼。她望望毛澤東又黑又瘦的臉上，兩眼炯炯有神，似乎包藏著一種 鋼鐵般的意志。相比之下，她覺得自己太脆弱了。

毛澤東安慰了她一番，把她的亂發理了一理，把白毛巾給她蓋好，隨著擔架走了很遠的 路。

毛澤東不時望望賀子珍蒼白的臉，心裡不勝酸楚。看來她的危險期並未度過，仍處在生 死未卜之中。這不能不引起他的深深的憂慮。也許是將要失去她的隱隱恐懼，使他想起她的 種種好處。

一九二七年的十月，當三十四歲的毛澤東率領著秋收起義失敗的隊伍，萬分疲憊地爬上 井岡山時，他就看到這位井岡山上最早的女戰士了。那是在井岡山窄窄的山徑上，毛澤東披 著滿身風塵，穿著一套灰色中山裝，拐著一雙磨傷而又化膿了的腳，來與山上的農民武裝的 領導者賀敏學（賀子珍的哥哥）、王佐、袁文才會面，隊伍裡就有這位年輕秀麗的姑娘。其 時，賀子珍已經是中共黨員，並且有了一些戰鬥經歷。也許革命與戰爭，使人們美好的品質 最容易顯現，這一對不期而遇的革命者，在共同鬥爭中，愛情的種子就悄悄發芽。這是毛澤 東在槍聲與戰塵中遇見的一位知己。隨後，他們的感情就同這塊中國最早的革命根據地一起 建立和成熟，成為名符其實的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