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很是沉默。
無涯子已經回來了,斷了一條手臂回來的,這回他沒有嚮往常一樣,來去如飛,直接躍上城頭,而是乖乖走了城門,進城之後就暈倒在地。
事後朱溫去見,就得知了終南四劍回不來,和安王李曄到許州的訊息。終南四劍死了就死了,朱溫完全不放在心上,那批老道士他從來不喜歡。
雖說黃巢南征北戰的過程中,終南山道人無論是出謀劃策,還是衝鋒陷陣,都出了很多力,但朱溫從不覺得他們有多麼了不起。
說到底,朱溫是不喜歡黃巢對道人唯命是從的樣子,在他看來,大丈夫建功立業,為的就是一言九鼎,萬眾俯首,豈能對裝神弄鬼的道人,唯唯諾諾?
朱溫擔心的是李曄。
無涯子也不知道,李曄是怎麼到的許州,更不知道李曄要來幹什麼。但朱溫知道,作為沙場宿將,他有自己思考問題的方式,李曄作為平盧節度使,出現在中原腹地,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領兵來勤王了。
李曄的威名,朱溫早有耳聞。
昔年黃巢還未作亂,只是個書生的時候,朱溫還是個潑皮,在鄉下靠打獵混日子的時候,李曄扳倒奸臣韋保衡、謀誅宦官劉行深的英雄事蹟,就在天下傳開了。
那時候,朱溫從說書先生那裡,聽到這等人物這等事蹟,很是激動敬佩,畢竟對方跟他們年齡差不多,想不敬佩都難,還跟二哥朱存興致勃勃討論了許多日。言語之中,都誇讚李曄是人中龍鳳。
朱溫跟他二哥說,安王沒發跡的時候,二十年不能修行,也被人稱作廢物,現在我們雖然也沒名聲,但誰能保證,將來不會像安王一樣,一鳴驚人?
朱溫不知道偶像這個詞,如果知道,他就明白,他已經把李曄當偶像了。
自打從了黃巢,朱溫就沒聽說過安王了,有時候聽說官軍換將,他也曾思忖,會不會換安王來領軍,畢竟老安王李峴,昔年常常領兵平亂,但是沒有。朱溫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慶幸。
後來朱溫見過邸報,知道李曄去了平盧,也曾暗自松過一口氣。兩任安王的威名,實在是太大了。
不料,這回安王到了許州,而且據無涯子所言,還是奔著忠武軍來的,這是要做什麼,擺明了要攻他啊。
跟偶像交手,很有壓力。
朱溫在東城門停下腳步,縱目遠眺東北方向,默然片刻,他忽然問道:“去河南的探子回來沒有?”
親信朱珍將領回答道:“還沒有。”
朱溫行事有他自己的章法,既然安王已經來了,那逃避是不可能的,唯一的選擇就是打一場,這個時候,摸清安王的底細就十分重要,至少他得知道,安王帶了多少兵馬來。
朱溫雖然是黃巢的愛將,但剛從親軍統領外放領兵,麾下兵馬不是很多,打完鄧州傷亡頗大,現在能戰的也就五萬之眾左右。
都說黃巢擁兵百多萬,那都是假的,說出來壯聲勢用的,大部分都是裹挾的平民,老弱婦孺都有,真正的戰兵也就五十萬左右,精銳就更少。
現在義軍主力,都在關中,在黃巢手裡,朱溫一共也沒帶出來多少兵馬,他還想著打下鄧州,就能順勢開啟局面,再好生招兵買馬,或是吞併臨鎮,擴充勢力。
潼關以東基本沒什麼義軍大將,朱溫勢單力孤,要守住鄧州並不容易。
朱溫回頭左右看了一眼,鄧州這些兵馬,很多都是他的嫡系,而且是真正的精銳,是他亂世建功立業的本錢,跟著黃巢征戰多年,有這份家底不容易。
“罷了!再多派探子,去忠武、河南、宣武打探訊息,務必要弄清安王帶了多少兵馬!”朱溫下完命令,感到一陣心煩意燥,不願在城頭多呆,走下甬道,翻身上馬,帶著一隊親兵出城,順著東面官道策馬飛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