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要起來嗎?杜蘅在廚下煲了八珍湯。姑爺說等您醒來就呈上一碗。姑娘,您要現在喝嗎?”
蔡嫵接了水潤潤嗓子,抬起頭問:“你們姑爺呢?去僚屬府衙了?”
杜若搖搖頭:“沒有。姑爺在書房。”
“書房?不是說馬上要對荊州用兵了嗎?他這會兒在書房幹什麼?”蔡嫵把東西遞給杜若,目露疑惑。
杜若抿抿嘴,遲疑片刻後還是回答:“聽柏舟說……姑爺自打進了書房就一直在站在那裡,一個人對著牆壁發呆呢。”
蔡嫵聽了皺皺眉,滿臉懷疑地喃喃重複:“發呆?”
“是啊。柏舟是這麼說的。不過……發呆?怎麼想怎麼覺得姑爺不太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蔡嫵笑了笑,沉吟片刻後瞭然斷言:“你家姑爺他……不是在發呆。”
杜若愣愣,心道:什麼?不是?那他是在幹嗎?看壁畫?書房沒有壁畫吧?
“杜若,你去取了紙筆來。”
杜若詫異了下,但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杜若端著個盛著筆墨紙張的托盤進來。放在桌案上以後,剛要跟蔡嫵回報說紙筆取來了。就聽蔡嫵坐在榻上吩咐:“我說,你寫。”
杜若不明所以,鋪了紙張,舀筆問道:“姑娘要寫什麼?”
“丞相曹君侯勳鑑,敬稟者。郭門蔡氏,誠惶拜言。妾生於潁陽鄉野,家世淺薄,性情……”
“姑娘!”杜若在蔡嫵話說到一半時,忽然像意識到什麼一樣抬起頭,放下筆,撲到蔡嫵榻前半跪著勸道:“姑娘……您不能這樣。這樣的信寫了給曹公,您讓曹公怎麼看您?”
蔡嫵淡淡地笑了笑,抬手扶起杜若:“沒關係,曹公怎麼看無所謂,只要他好就夠了。起來吧,接著寫。”
杜若猛搖著頭,躲開蔡嫵的手,頭一次執拗地跟蔡嫵爭辯:“杜若寫不下去。”
蔡嫵嘆了口氣,眸光下垂,眼看著杜若道:“杜若,你跟了我這麼些年,當知姑娘心意。”
杜若搖頭,咬著唇死活不肯就範。
蔡嫵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發現杜若這丫頭又犯軸的不肯妥協了。只好偏過頭,望著窗外幽幽解釋:“他是深諳人心鬼才,算無遺策的智者。這輩子唯一一次栽跟頭恐怕就是栽在我這個枕邊人手裡。若非全不設防,若非傾心相待,他這會兒又如何會在書房掙扎苦惱呢?一邊是與手足兄弟同袍上司一起執著半生,眼看既要成真平天下之夢;另一邊是結縭二十載情深恩重如今又身患重病時日不多的伉儷髮妻。他身處岔路口,左右為難。”
“我是他的妻子。怎麼忍心他處在這個境地呢?他的才華作為,原本就是要留名青史的呢。可是你說,最後這段,史冊上會怎麼記載呢?會不會說,他是賴於婦人之懷,困於內帷之中,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可是姑爺不在乎這些的!”
“可是我在乎呀。杜若,我在乎。我想他風風光光,我想他清清白白的在汗青上留名。留良名美名。我怎麼能……怎麼能讓他因為這個留下瑕疵呢?所以……這不賢的罵名還是我來擔吧。反正我又不要進《列女傳》。”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杜若抬著頭,眼睛靜靜地溼潤。
蔡嫵也苦笑了一聲,鼻子有些發酸:“何苦?我也不知道何苦。我就是想他將來回想往事,沒什麼遺憾才好。你家姑爺呀,別看他平時懶散滑稽又浪蕩不羈,沒個正形。可其實他心裡頭比誰都明透,人比誰都執著。他心心念唸了這麼多年的事,一朝將成,卻因為家事不得不放棄?真能甘心?我就怕他不甘心,怕他會走不出這個圈兒,又會折騰自己。他那身體,我活著,還能看顧著,若我沒了呢?讓丞相把他帶回去,讓他忙著,他就沒時間想那麼多了。讓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