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的早就不是那個始作俑者了,一切矛頭對準了他,分明就是藉此彈劾。中晌音樓說得對,暫且蟄伏比時時戳在眼窩裡給人添堵要強得多。一動不如一靜,他自己有把握,皇帝還有用得上他的時候。此時就算收了他手裡的權,只要沒下令要他的腦袋,他東山再起亦不是難事。
皇帝自然也有他的考量,他從來不是手段老辣的人,皇父駕崩前考驗他們兄弟才學武藝,曾深惡痛絕罵他婦人之仁。如今言官請旨清君側,磨刀霍霍對肖鐸,真如了他們的願,朝中勢力靠什麼來制衡?中宗時期倒是收繳過司禮監的權,結果弄得朝綱大亂,那些大臣拉老婆舌頭,當著皇帝的面敢在朝堂上對罵。好好的奉天殿,一轉眼就變成了市集菜場。他要處置肖鐸容易,短期內找不到稱手的利刃,留著他不是為旁的,還是為鞏固自己的政權。畢竟肖鐸手上案子辦得多了,午門外掌刑,十杖就要了人命。有他在,朝臣們有忌憚,他的江山便坐得安穩。
他不像先前那樣震怒了,踱到他面前虛扶一把,換了個較為溫和的口氣,“廠臣不必驚慌,朕今兒既召你當面問話,就是念著以往的情義。朕對你,終歸與旁個不同,為了這麼個謠言就治你的罪,朕於心也不忍。眼下司禮監樹大招風,全是從批紅這上頭來。朕看這個職還是先卸下,你仍舊執掌東廠,替朕監督朝中官員一舉一動,便是你的本分了。”
肖鐸早料到了,皇帝要權力集中,必定先從批紅上頭來。批紅和提督東廠,兩者原密不可分,但既然到了這一步,不撒開其中一樣是不成的。所幸東廠的番役不是吃乾飯的,誰在背後打他主意,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反饋訊息。只不過批紅是大頭兒,不拿回來到底不安生。他垂眼看皇帝膝瀾上的海水江牙,這位君父做事全憑喜好,才上任風風火火,等興頭過了,再尋摸幾個絕色女子分分他的心,甩手掌櫃幹起來畢竟舒爽,不愁他朝政霸攬著不放。
他深深揖下去,“皇上是聖主明君,大事小情比臣周全百倍,臣在主子面前無地自容,一切但憑主子發落。”略頓了頓又道,“不瞞主子,臣早前有個想法兒,一直沒尋著機會同主子說。前頭顧忌批紅的事兒放不開手,現如今卸了肩,臣倒要奏一奏江南繅絲的事兒了。往年這個時節,同外邦的綢緞買賣早就談妥了。今年因著蠶繭欠收,織造廠的織機也老舊,碼頭上大筆的訂單沒人敢接,空放著有錢不賺,白白浪費了好時機。臣是想,坐在京裡,斷不能瞧出外頭經濟之道。若是主子應允,臣請旨南下,先把這筆賬務理清,於朝廷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不知主子意下如何?”
皇帝長長哦了聲,“頭前兒操持大行皇帝喪儀,倒把這茬忘了個一乾二淨。你既有這心思,於國是大利,朕沒有不答應的道理。這麼著,朕封你個欽差,下月初就動身……”突然想起來,問他,“音樓在你府上好不好?”
肖鐸沉住氣應了個是,“今兒娘娘同臣說話談及主子,臣聽得出,字裡行間對主子感恩戴德。臣和娘娘相處不多,但娘娘的脾氣也摸著了些。娘娘畢竟年輕面嫩,心裡想一出,說出來的又是一出。在臣跟前雖不諱言,見了主子卻未必出得了口。”
皇帝聽了個很高興,“朕眼下想起那晚的事還有些後悔,當時是欠考慮,弄得像個急色鬼,難怪叫她害怕。你回去知會她,只要她好好聽話,朕這裡不會虧待了她。”吮唇琢磨後又道,“你要南下,她一個人留在你府裡怕失了照應。朕想著,過兩天傳道恩旨讓她進宮就是了。橫豎是這麼回事,弄出這些彎彎繞來也囉噪。”
肖鐸垂手道是,“主子念著娘娘,臣都知道的,可認真算時候,從大行皇帝龍御歸天到如今,左不過二十來日。眼下匆匆召進宮來,主子固然疼愛,但宮中傾軋,臣唯恐娘娘難以立足。況且……”他蹙眉斟酌了下遣詞,“主子代天承命,要做仁治天下的令主,為這點子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