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亂得沸水頂鍋蓋似的,佘七郎看了形容兒轉身對外吩咐,“什麼時候了還愣著?趕緊叫方濟同來!另去幾個人在外間收拾床榻,方便大夫診治。其餘的人散了,把園子圍起來,不許走漏半點風聲。誰要是嘴不嚴,老子在他臉上鑽窟窿,快去辦!”
被他一斥,眾人登時作鳥獸散。曹春盎急得沒法兒了,看見他乾爹抱著人不撒手,這可不是個事兒,便上前道,“爹啊,這麼掬著沒用,挪個地方吧!方神醫本事高,叫他看一看,興許老祖宗還有救。”
肖鐸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自有他處變不驚的威儀。如果是衝著自己,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傷的是她,就像腰子上捱了一拳,痛得直不起身來。眼也花了,腿也顫了,他支配不了自己的身子,只有緊緊抱著她。
這模樣,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七八分。真情實在掩不住,這種時候怎麼叫他施展運籌帷幄的本事?所幸都是信得過的人,幾個檔頭跟他出生入死好幾年,即便是窺出了端倪也不會往外宣揚。佘七郎見他掙扎不起來,這麼窩著也不成,便上前道:“督主定定神兒,遇上了這樣的事兒,後頭要處置的多了,全靠您指派。您把娘娘交給屬下,屬下抱她上榻。”
他搖搖頭,確實不是傷情的時候,心裡略定了定方把她拗起來,挪到外間的胡榻上去了。
方濟同是隨船南下的大夫,在東廠供著職,治療傷風咳嗽、跌打損傷很有一套。太妃遇險的訊息傳來前他喝了點小酒,倒臥在那裡鼾聲大起,徒弟叫他不醒,跪在床沿上啪啪左右開弓亂扇耳刮子,這才把他弄下床。穿衣穿鞋忙得找不著北,臨出門還在門檻上絆了一跤,從驛館到烏衣巷的半里地,跑得披頭散髮。
進門時候病人已經安置在榻上了,他定睛瞧,娘娘驚悸抽搐,再不見當初顧盼生姿的靈動了。他疾步過去跪下診脈翻眼皮,掰開嘴一看舌頭烏紫,再看指甲蓋兒也發黑,當下就說是給人下了藥。
果然料得沒錯,要不好好的,怎麼一下子糟踐成這樣?普天之下誰敢在東廠眼皮子底下動手腳的,除了南苑王不作第二人想。肖鐸雙拳捏得骨節脆響,勉力按捺住了道:“少廢話,開方子救人!”
方濟同忙道是,吩咐左右把人搬到地上,“伏土接地氣兒,天物佐治,興許還有說頭。”又撈袖子叫人拿盆來,問彤雲,“娘娘今兒進了什麼?看是吃口裡著了道兒。”
彤雲紅著兩眼說:“外間弄了個大黃魚膏,據說是好幾十年的老魚,燉了甜湯加枸杞兒給娘娘補身子,誰知道一進嘴就成了這樣。”
方濟同錯著牙道:“是了,大黃魚膏子摻進雪上一枝蒿,不死也得消耗半條命。”說著撬嘴催吐,吃下去的都是湯水,進了肚子吸收得也快,吐是沒吐出多少來,到最後隱隱帶著血絲,彤雲駭然問怎麼回事,他抽身到桌前磨墨錠,邊道,“要是猜得不錯,摻進去的是雪上一枝蒿里的短柄烏頭。這味藥性猛善走,用得好是以毒攻毒的良方,要是用得不好,它輕易就能要人命。”說著艱澀看了肖鐸一眼,“督主,娘娘耽誤的時候有些長,毒走全身,瞧四肢僵硬的程度就知道中毒之深。眼下小人開了竹根、芫荽、防風,以水煎服,但願還有成效。只是到底能不能救回來……小人也不敢下擔保。”
肖鐸一臉猙獰地乜了他一眼,“別給我甩片湯話,治不好你試試,一準兒叫你陪葬!”
他這麼不講道理真少見,方濟同心頭弼弼急跳,點頭哈腰地應了,“督主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忙掏了針包兒出來,叫彤雲搭手解衣裳,取針針灸封穴道。
這裡救治,人多看著不方便。肖鐸橫了橫心轉身出去,底下人都跟著進了旁邊梢間,他在上座坐著,勻了半天的氣才道:“那個黃魚膏兒怎麼進的烏衣巷,誰送來的,廚裡誰經的手,給我一五一十查明。闢出屋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