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獻王緩緩將杯中的酒飲下。
劉尚書急忙又為他斟滿:“不過,如果下臣沒有記錯,靜淵王已經同她有了婚約。”
景獻王冷笑:“只要尚未完婚,變故就會有很多。”
“對!對!”
劉尚書連聲稱是。
來了已有一個時辰,在身側火盆的暖意下,如歌有些想睡去了。對於這種無聊的筵席,她實在提不起精神,只能懶懶地吃些精緻的菜餚。有人一直在盯著她看,她能感覺到,可是懶得看回去。師兄要處理和操心的事情已經很多,她不想再製造些麻煩出來。
將一塊嫩嫩的豆腐放到玉自寒的盤碟中。因為素來不喜味重的菜餚,他今晚吃得很少,不知道會不會有些餓呢。
玉自寒微笑。
他靜靜將她夾來的豆腐吃下。
她頓時笑得很開心。
在喧鬧的廳堂中,輪椅中的玉自寒寧靜得恍若靈山秀水間的美玉,光華淡淡流淌。
這一刻,她忽然慶幸他的耳朵聽不見。
因為聽不見聲音,四周王儲和大臣們的低語談論、對他的崇敬或者嫉妒就沒有辦法影響到他平靜的心情。自從皇上將權力授予師兄,她曉得師兄一定會承受比以前大很多的壓力。聽不見聲音,那些紛擾和嘈雜會減少很多吧。
她想著,輕輕笑著。
玉自寒凝視著她,不知曉她為何忽然笑起來。可是,只要能見到她的笑容就好。
“皇——上——駕——到——!”
堂中眾人急忙跪倒接駕。
皇上能夠擺駕景獻王府出乎很多人的預料。當皇上將禁軍的排程權和批閱奏章的權力交給靜淵王,宮中便有了敬陽王與景獻王失勢的傳言。雖然靜淵王身有殘疾,朝中各派勢力皆認為他繼承皇位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天威難測,皇上真正的心意誰能揣透。
而此時病中的皇上親臨景獻王府,莫非情勢會有變化?
眾人平身後,景獻王恭謝父皇親臨之榮幸,皇上對景獻王亦是多加讚許欣慰之辭。
筵席的氣氛達到高潮。
父慈子恭的談笑聲彷彿打破了朝中多日以來的猜測。
望著皇上,如歌暗暗心驚。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皇上。皇上比起上次的模樣好像蒼老了很多,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些下垂,面板也鬆弛許多。他眉心間隱隱有股黑氣,嘴唇卻詭異地鮮紅。
她皺起眉,一種怪異的感覺在心裡一閃而過。她側過頭,努力想抓住這種奇異的閃念,不經意間卻忽然透過蟬翼般透明的窗紙看到——
如煙霧般淡淡的夜色裡。
絢麗華貴的七彩丹青琉璃宮燈下。
鬼魅般婆娑的樹影旁。
一個邪美鮮紅如地獄之血的身影。
他仰著高傲的脖頸,輕輕嗅著蒼白指間的黃金酒杯。酒杯在他指間,閃動炫目的燦光,上面似乎刻著精緻古怪的花紋。
他赤足而立。
血紅的衣裳隨風而舞。
突然,紅衣人好像看到了她!
隔著隱約透明的窗紙。
他在夜色的庭院中。
她在喧雜的廳堂裡。
狂肆的眼神!
紅衣人好像看到了她,又好像透過她看到了一個如永恆一般悠長的地方,眉心的紅痣邪魅而多情……
如歌恍惚如墜入一個夢中。
待她掙扎著清醒過來時,忍不住晃晃玉自寒的手,想讓他也看一看窗外那個紅衣人。
玉自寒向庭院中看。
透過輕紗般的窗紙,只能看到夜色中一盞盞華麗的宮燈。
如歌揉揉眼睛,莫非又是她眼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