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事情與紅綃公主有關,他不吝於撕毀諾言賜她一死。心已經涼得不能再涼,白綺歌放棄最後一絲希望,毅然決然死守白灝羽身前。
“那麼,先殺了我。”
“好。”
沒有絲毫猶豫,曾染敵血無數的劍鋒直奔白綺歌胸口刺去。
白綺歌閉上眼,淡然面容仿若平常。
他要殺誰沒人能阻止,她是在賭,賭易宸璟還有那麼一絲半點的眷戀,哪怕只是因為她曾委身於他也好,因為她能給他江山策也罷,賭那一劍不會穿透她胸膛再刺死白灝羽,用她的性命與所有去做一場豪賭。
贏了,至少保得住弟弟性命;輸了……
身敗名裂,家破人亡,連他都轉身離去,活著又為了誰?莫不如以此身軀換爹爹孃親不加埋怨,換她為家人不惜捨棄性命的圓滿結局。
劍身飛快襲去,帶著繚繞冷息如噬魂惡鬼,就在白灝羽呆若木雞等待濺滿一身鮮血時,劍尖卻戛然停在距離白綺歌胸口不到半寸之處,沒有預想的血光飛濺,亦沒有倒下的軀體。
懸在半空的手骨節青白,顫抖竟比白灝羽還要劇烈,袖中掌握成拳,青筋畢現。易宸璟喉結輕動,牙齒幾近咬碎,赤紅雙目狂亂痛絕,揚手狠狠將長劍摔到地上。
他下不了手。
睜開眼是她絕望神情,閉上眼是她一顰一笑,是她日夜陪伴的沉默無聲卻付出不盡,耳中嘈雜,一句句山盟海誓鑽入腦中揮之不去。
愛她或是紅綃,時至今日易宸璟仍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更偏重哪個女人,一個是青梅竹馬,在最艱苦的日子裡不嫌棄他、給他無盡溫暖快樂的異國公主,一個是突然出現卻能助他奪取皇圖霸業、性情相投的明媒正娶之妻,他以為更愛紅綃時偏無法傷害白綺歌,他以為更愛白綺歌時又禁不住因紅綃之死怨她恨她……
沒人能告訴他該如何取捨,該愛的,又是誰。
長劍落地許久之後白綺歌才緩緩睜開眼,她賭贏了,易宸璟不捨得殺她,可是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輕鬆感覺,相反地,無比沉重。
她贏了就意味著他輸了,輸了對紅綃公主的專一痴戀,輸了不惜一切報仇的誓言承諾,他的表情從未有過地痛苦,痛得她不忍看去。現實如此殘酷,她重生得到的這具身軀揹負著沉重罪孽,而要報仇的男人偏偏與她糾纏不休,從恨到愛,從假到真,舉步維艱一步步走來後才發現面前是更黑暗的未來。
“這條命你隨時可以拿走。”回身抱住顫抖不停的弟弟,白綺歌語氣平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害死紅綃公主的罪魁禍首是我,與小羽無關,他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你想報仇的話,任何時間、地點,悉聽尊便。”
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斷裂,斷掉的兩端在白綺歌與易宸璟心口各自留下深不可測的傷痕,汩汩流血。
現實不允許他們思索自己所作決定是對是錯,人心難測,亙古不變的真理。白灝羽呆愣半天才回過神,聽白綺歌句句袒護、看易宸璟步步緊逼,被家人當寶貝捧在手裡的白家三少爺何時受過如此驚嚇?兩道渾濁淚水混著臉上髒汙滾滾而下,毫無男子傲氣。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紅綃公主!”軟骨頭作祟,剛剛才被白綺歌扶起的白灝羽再次跪倒,爬到易宸璟腳下死死拉住衣角不放,涕淚交流,狼狽窩囊之狀令人不齒。
“小羽,起來!”
“別管我!你少管我!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地步!”對易宸璟賤如奴隸的白灝羽面對白綺歌如換個人一般,粗暴兇狠,咒罵不斷,“是你嫉恨紅綃公主,恨喜歡的人卻向她提親,你算什麼姐姐啊,利用我、害我!白家淪落至此都是你害的!”
一霎間,白綺歌臉色慘白如紙。
本以為就算世上所有人都厭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