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到遙皇身邊,完完全全一幅善良孝子模樣,與易宸璟身形交錯的瞬間卻在外人看不見的角度露出挑釁笑容。
易宸璟低下頭看著地面,指甲死死抵在掌心,疼痛絲絲縷縷傳來。
如果說之前的追殺與逃亡中易宸暄是勝者,那麼此時此刻,備受偏袒的易宸暄仍舊沒有輸——當意識到任何證據都不足以逼遙皇處置易宸暄時,易宸璟甚至認為,這輩子想勝過易宸暄的可能大概是微乎其微了。有遙皇罔顧事實的袒護,即便人證物證齊全仍舊無濟於事。
“兒臣告退。”
期待已久的當面對質中斷,九死一生重返故土的大遙七皇子聲音冷絕,面上神情陌生疏離,就好似根本不認識眼前欲言又止的蒼老男人,連半點敬畏關切都不肯施捨。
既然從未把他當親生兒子看待,又何必認其為父?
他的生父,早在當年狠心送他去昭國做質子時就已經徹底消失了。
帶著一身漠然轉身,易宸璟冷得像塊冰,不等遙皇回應便一腳邁出寢殿。
“宸璟……”做了旁觀者許久,白綺歌終是忍不住的低低開口。
易宸璟身形一頓,似是才想起身邊少了個人,微微側身偏頭,手掌伸向妻子面前:“走吧,綺歌,沒什麼可說的了。”
白綺歌點點頭,毫不猶豫握住溫熱手掌,頭也不回。
如果無路可退、無路可走,易宸璟身邊就是她最後歸宿,成也罷、敗也罷,她是他的妻,別說面對失敗困境,便是黃泉死地也要一起走下去,又何況他們只是暫敗一程而非滿盤皆輸?易宸璟看起來的確是失望透頂,但白綺歌相信,他的舉動並不等於放棄,易宸暄手上染的血、背上負的罪,不是有遙皇袒護就可以一筆勾銷的!
遙皇不願處罰是嗎?那好,這件事不必再經過遙皇了,奪皇位不是隻有皇帝認可這一套路可走。
人攔著,她便剷除阻礙。
天不許,她便逆天而行!
易宸璟和白綺歌的無禮舉動並未受到遙皇呵斥,閉上眼一聲嘆息,風燭殘年的老皇帝說了這一生最沒底氣的一句話:“給朕些時間,朕……朕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離去的身影沒有絲毫停頓,遙皇一聲苦笑,枯瘦手掌緊緊抓住攙著他的易宸暄。
“父皇?”
“暄兒,他終歸是你的兄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易宸暄,遙皇鬆開手坐到榻上,語氣涼薄三分,“偶將軍,把五皇子送回遙闔殿,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見面。”
“末將遵旨。”
如此結果易宸暄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既然選擇了保他何不堅持到底,軟禁算什麼意思?對易宸璟的愧疚作祟麼?抑或是警告他不要再玩這種陽奉陰違的危險遊戲?易宸暄忽地生出幾許蔑視,原來這個權掌遙國數十年的老傢伙也不過如此,根本不懂得做事要做絕才無後患的道理。
不過,至少他還站在易宸璟之上。
本該是了結一切、真相大白的日子,因為遙皇離譜的偏袒竟有了九分荒唐意味,易宸璟沉默著離開寢殿,沉默地步履匆匆,渾身上下除了手掌外幾乎冰冷透頂——唯有與白綺歌緊握的手是真實的,其他一切似乎都與他無關,只是一場無聊的玩笑。
“你明知道頂撞皇上沒有任何好處,到底在惱火什麼?”白綺歌任由他拉著,纖細手腕一圈紅印。
易宸璟不想回答,放慢腳步讓白綺歌不至疲憊地跟著他疾走,兩隻肩膀終於又並排靠攏。
“父皇說過,北征歸來後會封我為王,也不知道我們走過的那些土地會不會有哪一片將成為我們的新家。”與故作輕鬆的語氣相對應的是一張看不見表情的臉,易宸璟試著露出笑容,結果只是動了動唇角,全然忘記笑是一種怎樣的動作表情。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