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宛如剛從水裡撈出來,渾身都是汗,就連睫毛上也垂掛著細碎的晶瑩。
韓愈受得傷比陸子初要重,縱使如此,陸子初也好不到哪裡去,嘴角濡溼殷紅,眉角也有擦傷,當他看向韓愈的時候,面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有那雙眸子,深濃一片。
風聲嗚咽,昔日兄弟,如今水深火熱,再見似乎只剩下你死我活。
“她是怎麼瘋的?”陸子初開口問他,手心發燙,手背卻是冰涼的很。
“等我快死了,我再告訴你。”韓愈掠了一眼陸子初,離開時,聲音冷冷傳來:“鑫耀危機過後,我會親自登門接阿笙離開,你可以攔,除非你能承擔阻攔我的後果。”
陸子初放下袖子,看著墓碑,但話卻是對韓愈說的:“好,那就比比誰比誰命更長,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你就休想從我身邊帶走顧笙。”
韓愈一顆心急速下沉,邁步下山,一步一伐皆艱難。
彷彿回到了六年前,她從手術室裡被人推出來,手指涼得沒有一絲人氣,口中呢喃著:“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彷彿一根常年卡在喉嚨裡的刺,明明很痛,卻沒有一滴淚。
那麼痛,為什麼還固執握著她的手,不捨分開?
——阿笙,我只有你了。
……
墓碑前,陸子初看著兩位老人的遺容,忽然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良久之後,方才開口說道:“外公、外婆,我和他的兄弟情早在六年前就斷了。”
時間永遠都不能癒合傷痛,它只會出現淡化傷痛的假象。
為了顧笙,他可以卑微到極致,也不願意失去她,因為她身邊來來往往看似很多人,但在她的精神世界裡,她是貧瘠的,貧瘠到只有一個他。
——外婆,那個孩子現如今只能盲目的往前走,卻不敢回頭觀望過去,這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忍?
我沒辦法自欺欺人,“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我做不到。
2004年—2007年,我和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幸福時光,2013年回首望去,每個畫面都傷人傷己,倍感淒涼。
如果你見到顧笙遊離的靈魂,幫我把她帶回來,我想告訴她,我不介意她的過去,不管她曾經經歷了什麼,她在我眼裡,都是最美好的孩子。
她喪失了表達和傾訴的能力,變成了一個“殘廢”的人,這讓我一度很難過,但我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壞情緒。在她腿上有一條硬硬的傷疤,於是我明白,她是支離破碎的。
如果認識我,對她來說是一場災難,我寧願我從來都不曾見過她。
如果身份可以互換,災難可以重置,我寧願現在痛苦的那個人是我……
她是別人的妻子,我不能靠近她,但也不能離開她,她是我喜歡的人,她的名字叫顧笙。
……
樂山腳下,微風送來了寺廟檀香,一縷縷傳遞過來,撩人心扉。
任洋見韓愈臉上帶傷,愣了一下,連忙迎了上去。
陳煜站在另一旁,見下山的人只有韓愈,卻沒有陸子初的身影,抿了抿唇,邁步朝山上奔去。
坐上車,任洋不放心,皺眉道:“傷得不輕,安全起見,最好還是先去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韓愈接過任洋遞給他的手絹,擦拭著嘴角血跡:“簡單處理一下,給律師和公訴方打電話,讓他們帶著法律文書到酒店找我。”
“現在嗎?”任洋看了看腕錶時間,已經快十點了。他們回到T市,還不曾倒時差,好好休息過,再說老闆身體……吃得消嗎?
“現在。”手絹上赫然出現一道血痕,韓愈看了,眸子狠狠縮了縮。
任洋遲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