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過一張又一張女人的床。那些女人,有的是網上認識的,有的是這樣那樣忽如其來的豔遇。往往,一場聊天下來,他用幾句唐詩幾首宋詞,或者幾個典故幾段歷史,就能把對方打倒,讓她們不知西東難以自拔。太好哄了。簡直都夠不上挑戰。接下來便是見面,很容易就親暱,很容易就上床。總是如此。來複來,去復去。最終,那些女人又像流沙一樣從他的指間漏下。
終於有一天,他感覺窒息。沒有人可以成為他精神的投射。沒有了她,他的靈魂無從對接。她是他越來越久遠,卻越來越清晰的記憶。他這才知道,她是他的滄海,無法跨越。
兩年。他們中間,橫亙著一條兩年的鴻溝。可是他還是來找她了。在她家裡,他們一起吃的晚飯。她做的飯。很簡單的招待。像接待一個多年君子之交的故人。卻有了家庭生活的溫柔乖覺氛圍。她端上來的菜裡氤氳的熱氣,讓他的眼睛都要溼了,他的心疼了一下,他錯過的她太多太多了。那一剎那間他明白,這樣的生活,有煙火氣息與尋常溫暖的生活,才是他的歸宿。
她看上去身心恬淡。當年內心的火,現在連水都不是了。都成了灰。現在,他對她滔滔不絕,傾盡心力。她看著他豐富的眼神,用力的表情,也在想著與他之間的可能。可是,她的心裡,已然再不會為他激盪。她無能為力。
飯後,他堅持他來洗碗。她便隨他。廚房裡傳來嘩啦嘩啦的水流聲,他在細細緻致地洗碗,他從不曾有的姿態。她躺在沙發上看報紙。20分鐘過去了,報紙從頭翻到尾他還沒出來。不過就是兩個碗,她去廚房看他,他說,你的灶臺太髒了,我幫你好好清理一下。她說不必,不用管那些,她定期讓家政清理一次就可以了。他說那怎麼行,我看不下去。他洗得十分賣力。又過了20分鐘,他還是沒有出來,她坐不住了,再次去看他,看見他已捲起袖子,一手鋼絲球一手抹布,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像對待藝術品一樣對待他素不問津的廚房,很有耐心地對待那些油跡與汙漬。看一個男人為自己這樣,她感覺不堪。她不習慣別人為自己服務。可是他幹勁濃厚,不弄徹底就不結束。
他終於走出來,她看看錶,他整整打掃了一個半小時。她隨他去看他清理過的廚房,雪白如新的檯面,清潔明亮的灶臺,簡直換了一個世界。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對她笑,隆重地抱起了她。
她茫然地感受著他的擁抱,一個如此遙遠的擁抱。那一刻,她感覺生活比夢更不真實。更不可信任。兩年過去,生活終於把他還原成一個家常的男人。可是她的心,早已從原處消失。無法復原。
世界,永遠都是這麼滑稽。
碎碎,33歲,作家,策劃人,現居鄭州。
丹飛 一千種一千種美麗
丹 飛
水汪著這枚故事裡的鵝卵
在講述的河道里,故事在表情達意的淘洗下打磨掉輜重,綴以水流的形狀,浣衣的倒影,過度的光華。
現在掌握這枚卵石的,是一雙剔透的小手。手伸展在氤氳的光裡,光汰洗在潺湲的水裡,水汪著這枚故事裡的鵝卵。
新的女孩到了家裡,母親總要演說一番我的光榮史的。一切歷史都是光榮史,這條心理治療上的金科玉律運用在我身上倒是恰如其分。當然,是在母親的表述裡。
在我的女孩跟前,母親其實自然地變得寡言少語。母親不是不想說話,只是怕說得對不到對方胃口,反壞了我的好事。媽,往後跟她多聊聊,聊聊我的童年。送別女孩,我這樣寬慰母親。母親眼睛一亮,再面對“她”時,就多了許多話題。只是,隔三差五地,母親面對的女孩會變幻一下面孔:頭髮短短長長,眼仁大大小小,笑顏深深淺淺。
她跟在我後面蹭到家裡時,母親正輕一下重一下地往上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