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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父母的點心也發得差不多了。他不時提醒著父親,還剩下八塊……還剩下六塊……還剩下四塊……父親後來踢了他一腳,大聲吼道,你媽B的,這個時候你還計較啥!

說實話他當時很傷心。不是一般的傷心。他只有在過年時才能吃上塊點心。他多喜歡吃那種又脆又甜、粘著芝麻、泛著油花的點心。他沁著淚,繼續幫他們從土裡摳人。其中有個小女孩,整個身體和頭顱都被壓在裡面,只有雙小手伸出來。他想了想,把一塊偷來的水果糖放在她手心。他不知道她後來是不是吃了那塊糖。

在勝利橋他們遇到了一個男人。他正蹲在廢墟邊上發愁。父親問他為什麼不救人?這個人就嚎啕起來,他說,我爸、我媽、我大弟、我二弟、我大妹、我二妹全壓在裡面了,我先救誰呢?我先救誰呢?父親就說,先救活著的,誰還活著先救誰!說著說著父親突然也大聲哭起來。他極少見到父親哭。後來他想,父親可能已經猜測到,爺爺和奶奶已經遭到不測。

他們是在快天黑時才到爺爺奶奶住的地方。可是到了又有什麼用?他們已經找不到他們的房子和他們的人了。他和父親站在那裡誰也不說話。他們的點心一塊都沒有了,而他們將近一天沒吃東西。他餓得要死,後來,他從兜裡掏出剩下的兩粒糖果,分了一顆給父親,另外一顆自己吃了。巨大的黑夜又要來臨了,父親和他,就站在那裡,猶如兩個找不到洞穴的、哀傷的螞蟻。

那是1976年7月29日,唐山。在這趟憂傷旅程中,他和父親從廢墟里摳出了五個人,他們的二十塊點心也都給了不認識的人。在這次地震中,父親失去了他的父親、母親、哥哥、姐姐。而他,卻得到了很多東西。32年後的今天,他已經是個40歲的男人,每天都蹬著三輪車,去車站、小區或者醫院拉人,掙個塊八毛的。除了不怎麼體面的工作,他還有個邋遢的妻子和不上進的兒子。不過這幾天他是連三輪都蹬不了了,汶川地震後,他去獻了血,需要在家裡躺幾天。他是拉著兒子去的。十八歲的他並沒有拒絕。他們沒什麼錢,但是還有點血。他並沒有給兒子講這二十塊點心和三塊糖的往事,他沒什麼文化,可他知道,災難面前的同情、善良,一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韓松落,專欄作家,做過電視臺及電臺主持人、夜總會主持及歌手、養路工、工會幹部、圖書編輯、報紙編輯。

何寧 渴望母愛

何寧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從小學到現在,每當我讀到這首《遊子吟》的時候,我的眼睛就忍不住溼潤起來,因為在我三歲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是父親又當爹又當娘地把我拉扯起來的,雖然小時候父親對我的關愛很細緻,但是渴望母愛彷彿是一種天性,在我的生命中從來就沒有停過。

小的時候,每當我看到別的小朋友在母親的跟前嬉戲、撒嬌,我就站在遠遠的地方觀看,十分渴望自己也能像別的小朋友一樣在母親懷裡撒嬌,可是我根本就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還以為自己本來就沒有母親呢,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慢慢地懂事了,知道每個人都是有母親的,於是我鼓起勇氣問父親:“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我怎麼沒有媽媽呢?我的媽媽在哪裡?”父親看著我執著的眼神,嘆口氣告訴我:“你有媽媽,她就在這個城市,說不定哪天就能碰到她,到時候我指給你,你可以去認她。”

從那一刻起,我常常幻想著母親的模樣,想象著見到母親的時候會是什麼情景,有時還在夢中遇見了母親,只是夢中母親的臉是模糊的,我使勁擦眼睛也看不清楚,直到急得從夢中哭醒過來。

不久,見母親的機會真的來了,那是一個週末的晚上,父親帶著我去看電影,剛走到電影院前的小廣場上,父親突然停住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