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裴衍洲見這些太守見得一肚子火氣,眉頭擰成了川字,沉著一張臉還要再開口,餘光便掃到了沈月溪離去的背影。
裴衍洲目光一斂,越過彭城太守大步走到沈月溪的跟前,在與沈月溪目光相接的剎那,面上的冷寒散去,面無表情之中多出了幾分溫和。
「阿月怎麼來了?」裴衍洲從喜枝手中接過沈月溪的手臂,牽著她的手便將她帶進議事廳裡。
「我就是來看看,若是不便……」沈月溪垂眸便能看到還匍匐在地的彭城太守。
裴衍洲隨著她的視線將目光落在彭城太守身上,淡淡說道:「沒什麼不便,張太守你退下吧。」
張太守如獲大赦,誠惶誠恐地從地上起來,弓著腰不敢抬頭多看兩年就退了出去,廳內只留下他夫妻二人。
雖沒了想像中的場面,只是沈月溪一番盛裝打扮,眨著眼眸期盼地看向裴衍洲,指望著他能發覺自己與平日的不同,若是能再誇讚幾句也是極美的。
裴衍洲注意到了她長睫不斷扇動,皺眉細細打量著她,過了一會兒,拉過她的手籠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阿月的手要比往日涼一些。」
沈月溪呆愣了一下,眼眸從他的手掌移回了他的臉上,乾巴巴地問道:「你有沒有察覺到我今日有所不同?」
她頭上的寶珠鳳釵今日還是頭一回戴,隨著她的仰頭,流蘇如光流轉,映著她的無瑕玉肌如白雪紅梅。
「怎穿得這麼少?」裴衍洲略過沈月溪眼中的期盼,似只注意到了她比平時少了一件罩衣,拿起掛在一邊的大氅便披在她身上。
裴衍洲比沈月溪高出許多,他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埋在玄色的大氅裡,衣襟上的毛領遮掩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就是連鳳釵上的流蘇也一併淹沒,唯有一雙明亮的杏眼留在外頭撲閃,顯得她嬌憨可人。
「……」沈月溪沉默了一下,氣呼呼地吹開那覆在臉上的毛領,「哪裡少了?洛陽的娘子們都換春衣了。」
洛陽是可以與京都媲美的大城,洛陽女子尤愛俏,成衣鋪子比京都還要多,別出心裁的衣服往往是從這裡先行開始流行,還未出正月,洛陽的娘子們已經悄悄開始著新穎的春衣了。沈月溪亦愛俏,只是她更怕生病,故而到了冬日便棄了美麗,將自己裹成球。
今日她難得妝扮,脫去外面樸實的罩衣,結果裴衍洲沒一句讚賞的話,還將更醜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你是你,那些人是那些人。」裴衍洲又攏了攏她身上的大氅,奪下她想要脫衣的手。
「……才不要穿成這樣,我要回去了。」沈月溪滿心抗拒,都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推著裴衍洲的手,就想往外走。
裴衍洲卻是一下拉住她的手,轉瞬間變成與她十指交纏,「我已無事,陪你一起回去。」拉著她一起跨出門檻。
沈月溪見他一身輕飄飄的長袍,外面不比屋內溫暖,便又想著將氅衣脫下歸還於他,裴衍洲壓著她的手,「我不冷。」
從議事廳到後院,穿過長長的走廊,沈月溪身上疊著兩件外衣,便是被裴衍洲牽著,也走得緩慢,經過的下人見著他們時臉上的神情都有一絲微妙。
沈月溪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裴衍洲停下腳步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郎君,你看我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沈月溪眉眼彎彎地指著二人的衣服,一個輕薄如夏衣,一個厚實得不能再厚實,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苛待自家郎君呢。
「阿月怕冷。」裴衍洲淡淡地說道。
「你看我都走出一身汗了,」沈月溪摸了摸自己的鼻頭,見裴衍洲還要說什麼,忙撒嬌道,「衍洲,我是真的熱了,讓我脫了好不好?」
裴衍洲看了一眼她的鼻尖,便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