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溪也跟著結巴了起來:「我、我……就是想放你走……」
她與黑漆漆的少年雙目對視,才發現少年的眸色較常人要淺一些,如陽光下的琥珀,只是他的眼型微微上揚,配上這樣的眼眸猶如兇狠至極的狼眼。
「放我走?」少年迷茫地重複了一遍,思考良久,才一點一點地鬆開了沈月溪。
從地上爬起的小娘子並不記仇,牽住他的手朝偏僻的小門跑去,少年的瞳孔猛地瑟縮了一下,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那隻拉住自己的小手,細白的葇荑溫度不及他的手,卻像是火一般一下子灼燒了他的全身——
於他的記憶之中,還是頭一次有人像這樣牽住他的手,原來高高在上的貴女的手是這般的溫暖而柔軟。
出逃似乎格外順利,小娘子一路暢通無阻地將他送出了洛口太守府。
天真的小娘子全然無知地沖少年笑道:「好了,你自由了,趕緊逃吧,別再讓那些壞人抓到你了。」
少年反倒像看怪物一般地看著她的笑容,直到一旁的大樹後傳來細微的聲響,他警覺地看了一眼,才匆匆離去。
見他走了,沈月溪跟著鬆了一口氣,轉身便要回去,卻沒有想到一轉身便見到沈南沖從大樹後走出來。
「阿、阿耶……」小娘子驚呼了一下,立刻衝著沈南沖露出撒嬌的笑容,「阿耶,別把他抓回去,好不好?」
沈南沖斜了一眼沈月溪,若沒有他在暗處跟隨,小娘子當真以為她能將那犬奴放走?不過他自是不會戳破,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洛口太守那不能回了,阿耶這就送你回汾東。」
沈月溪被沈南沖送上馬車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直到馬車越行越遠,她才猛地叫起來:「停車、快停車——」
然而車夫就像沒有聽到聲音一般,繼續朝前驅使著馬車,且速度越來越快。
沈月溪被晃地東倒西歪,她扶著車壁費勁地撩起簾子,才發現夢境早已變換——
外面是一片無盡的漆黑,看不到一點星光,帶著濕意的風自東南西北而來,夾雜著嗚嗚咽咽的悲鳴聲,這個地方她曾經來過,是往生之路。
懼意在心底蔓延,沈月溪咬了咬牙,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頂著能將人吹走的風朝來時的路往回走——
哪怕是在夢裡,她卻莫名地篤定,那個人必然跟在自己的後面,而這一次,她想握著他的手,同自己一道前行。
果然在黑暗裡,她看到了一點光,光影越來越大,照亮了她的周遭,那渾身漆黑、眸如狼眼的少年自黑暗中而來,看著她的眼眸卻明若星辰。
「衍洲,和我一起走。」沈月溪猛地撲入他的懷中,緊緊環住他勁瘦的腰身,生怕他再一次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少年輕輕顫抖,俯身在沈月溪的耳邊,說道:「阿月,是你留我下來,所以從今往後你只能是我的……」
「嗯……」沈月溪輕輕應了一聲,「我是你的……」
淚珠自她的眼角輕輕滑落,沈月溪抬手去抹淚,眼角的刺痛叫她從夢境之中猛然驚醒。
她依舊在道觀之中。
沈月溪起身便往外衝去,就如夢中一般,她要回去尋那個人。
昨日從小門出發的馬車只隔了一日便又回來了,陳無悔一臉驚喜地迎向歸來的沈月溪,只是見她並未帶什麼神人回來,正欲詢問,便見她疾步越過他,直接朝廂房走去。
陳無悔愣了愣,拉過跟在她後頭的林季白,焦急問道:「夫人這是尋到救人的法子了?」
林季白望著那從未回頭的背影,苦澀地笑了一下:「應當是的。」
沈月溪一路小跑著,匆匆趕到床榻前,床榻上的男子與她離開時沒有絲毫之差,並沒有醒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