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洲醒過一次以後,再醒來的時候便多了起來,只是他的意識尚是渾噩不清,從來醒來時說了一句話便再沒說話,那隻手一直緊緊握著沈月溪的手,不肯撒手。
沈月溪無奈,卻也由著他去,日夜衣帶不解在旁照顧著他。
期間,林大夫又來看過幾次,每一次都忍不住驚嘆不可思議,明明已經面露死相的男子硬是憑著最後一口氣又活了回來。
過了大半個月,裴衍洲總算從昏沉之中清明過來,他見著瘦了一大圈的沈月溪,還有兩人纏在一起的手指。
沈月溪尚未察覺出那一錯不錯盯著自己的目光有些變化,她拿著勺子,輕輕將勺中粥吹涼,餵入裴衍洲的口中。
今日倒是餵得格外順利,沒一會兒裴衍洲便將整碗粥都給喝下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隨手拿起一個枕頭塞入裴衍洲的手中,起身往屋外走去。再回來時,手中多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平安來,叫叫你阿耶,你阿耶便能清醒過來。」沈月溪將平安抱在懷中,半倚在床榻上,叫他父子二人離得近些。
裴衍洲微微抬眸便能對上平安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眸,只是小傢伙唯有眸色像他,其餘的地方與沈月溪更像一些——
這是他與阿月的孩子。
裴衍洲心中既是酸澀又是歡喜,沙啞著聲音問道:「是個小娘子?」
「是小郎君……」沈月溪正笑著逗弄平安,忽地笑容一滯,驚地轉頭瞪向裴衍洲,「你……」
裴衍洲與她對視,眼中有了淡淡的笑意,慢慢地舉起手中的枕頭,道:「阿月學會敷衍我了……」
沈月溪一瞬落了淚,卻是笑著道:「清醒了便好,清醒了便好!」
裴衍洲放下手中的枕頭,抬手用粗糲的指腹將她眼尾的淚珠拭掉,卻沒有想到沈月溪的眼淚越落越多。
「莫哭。」裴衍洲只得無奈地說道。
沈月溪沒能停下來,直到平安見阿孃哭了跟著一道哭起來,她才停下輕聲哄著平安。
女子的手輕柔地拍打著嬰孩的背,語氣軟綿得能將人融化,裴衍洲硬是撐起了身子,直直地盯著平安看。
好不容易止住哭聲的平安,敏銳地感受到了裴衍洲投射過來銳利的眼神,小嘴一癟,竟是又哭開了,沈月溪唱了許久的童謠,方將他哄睡。
「我竟不知道阿月還會唱童謠。」裴衍洲冷著一張臉,語氣微酸地說道。
沈月溪將平安放到床榻裡側,連忙又起身扶他躺下,「你起來做什麼?小心身上的傷。」
裴衍洲順勢拉著她一道躺到了床上,沈月溪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碰到他那一身的傷,只聽到還有些虛弱的男音淡淡地說道:「我亦倦了。」
沈月溪抬頭對上他的眼眸,竟瞧出了他眼中的索要,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只是到底憐惜他這可憐的模樣,蜷縮在他的懷裡輕聲哼唱——
不知是將他哄睡,還是將自己哄睡,兩人都有了一個難得的好眠。
再醒過來後,裴衍洲便如從前一般,以驚人的速度癒合傷口,林大夫本以為他至少得在床上躺個大半年,卻沒有想到他趕在平安百日之前便能下地走路。
彭城一役雖滅了宇文渡和陸霄,卻是死傷慘重,尤其是這三個月以來,皆是左無問在主持政務,裴衍洲不曾露面,底下的將臣皆是暗自揣測,人心不穩。
平安百日之時,裴衍洲特意大擺宴席,意在安撫人心。
而今天下九州已有七州在他手中,宴席之上,自是有人提議,裴衍洲稱帝。
裴衍洲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那人,淡淡說道:「天下未平,何以稱帝?」
左無問接道:「主公南征北伐,西驅逐韃虜,南北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