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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行了,這也許是咱們見的最後一面了。我用嘶啞的聲音問:發生什麼事了?格林的眼睛裡佈滿了一道道的血絲,像密集的鐵絲網:沒什麼大不了的,左不過是個死,坦然面對吧,反正我的後事我也交代完了。

我驚愕極了,在我的印象裡,格林一直是勇敢的,他小說裡寫的也大多是硬漢子,基本屬於泰山壓頂不彎腰的那種型別。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的張皇失措,簡直像一隻叫獵槍的射擊聲嚇壞了的鳥。我的喉嚨有點癢,我把視線投向格林的老婆:他的身體狀況不是一直很好嗎?格林的老婆倒是顯得鎮定自若:現在他的身體也很好。沒等我再說話,格林就用尖得刺耳的聲音說:我的身體我知道,早已病入膏肓了,好什麼好!

格林的老婆不言語了,但臉部的肌肉卻很鬆弛,當我的目光和她相遇的時候,她悄悄地衝我眨眨眼。我湊過去問:嫂子,他到底得了什麼毛病?格林的老婆咬著我的耳朵說:他只是有點低燒。我又問:多少度?格林的老婆說:不知道,讓他試表他不試。

我什麼都沒再問,就按響了床頭的鈴,值班護士在小喇叭裡問:你需要什麼?我說:我需要一個醫生和一支體溫表。醫生來了,來得真快,我讓他給格林檢查一下,忙活一陣,醫生說:稍微有點發熱,三十七度六。我問:用打針嗎?醫生說:不但不用打針,連藥都不用吃,多喝點開水就可以了。一直擔心地注視著醫生表情的格林,這時候說:您說我沒病,那為什麼我渾身都痠疼呀?醫生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我上一天班,回家一躺,也渾身疼。格林聽了這話,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格林的老婆說:發個燒,你就折騰得天翻地覆,要是叫你生孩子,你說你怎麼辦?格林也許聽說自己沒什麼毛病,心裡踏實了 ,開了句玩笑說:要是需要我來生孩子,我早絕育了。我也說:要真是由男人來生孩子,我敢說,人口會銳減,再也用不著宣傳計劃生育了 。

正說著,西西回來了。西西和格林的老婆合夥狠狠地把男人挖苦了一個夠,舉了好多例子,來證實世界上沒有比男人更脆弱的動物了。海明威表面上是條漢子吧,可是身上長個疙瘩就怕得睡不著覺;傑克?倫敦看上去也夠超人風範,可是家裡起了一把火從此就不敢用木柴取暖了,冬天寧可挨凍。都說女人如水,弱不禁風,在節骨眼上卻最強勢,在一次車禍中,舞蹈藝術家鄧肯的一雙兒女同時喪生,鄧肯哭著喊著地說:“失去了這一切,我怎麼能活得下去呀?”世人以為,鄧肯完了,鄧肯真的活不下去了。事實上,鄧肯不僅活下來了,而且繼續她的舞蹈事業,她依然是惠特曼精神上的女兒。

兩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把我和格林說得啞口無言。沒心沒肺的格林居然還笑得出來,我想。格林是個喜歡在背後挖苦人的人,可是卻對西西另眼相待,他總是把西西叫做弟妹,是所有人當中第一個接受西西的人。他有一次悄悄地對我說:西西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尤其是她的笑,她笑起來像個女巫。其實,我也有同感,我第一次見她就被她的笑迷住了。

那時候,我已經從家裡搬出來,寄住在辦公室。雜誌社的同人不知從哪找來一本美國暴力Se情小說,說這樣的書比較暢銷,主編說:這年頭,沒有殺人放火、風流韻事的書誰看?不過我在校對的時候,還是偷著刪節了些,我知道,我要是不刪,終審也得刪,一本比勞倫斯描寫性器官還要細膩的書,出版局不會公然讓它擺到書店的架子上面去的。晚飯時,我又像當光棍漢一樣,到朋友家去蹭。我認識西西,是在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