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僕顫巍巍介面:「六年前的事,東家不許我們談論。」
公羊月心中一暖,終是釋然:「今日為我引路的老嫗,她的長子便死於那時,我覺得遺憾,但並不後悔,如果重來一次,我依然逃不開那樣的選擇。可以麻煩你一件事麼?替我準備些香燭紙錢。」
老僕頷首應下,走了兩步,回首低聲道:「節哀。」
「悲哀的恰恰不是悲劇本身,而是明知悲劇卻無力阻止,」公羊月幽然一嘆,揚長而去,「我也是過了許久才想明白,無論怎樣,夏侯真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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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碧海跟到城東,見到鋪子前人頭攢動的景象,大吃一驚,好不容易等到人散去,正猶豫著上前求助,就見雙鯉等人搬著板子沿著門縫闔上,顯然是關店打烊。他抬手去敲,可想到從前的種種,又拉不下臉。
磋磨了一陣,好容易鼓起勇氣上前追,可剛走了兩步,一雙手從後捂著他的嘴,把人拖進了偏巷。
「是我。」
周碧海轉頭,發現方婧和季慈站在身後,兩人皆灰頭土臉,很是狼狽,他忙追問昨夜所獲。
季慈幾度想要開口,但都被方婧眼神阻止。
方婧只撿了幾處要命的說,而後囑咐道:「玄之道長已死,『鬼劍』一事並非以訛傳訛,你想法子傳信,懇請劍谷儘快派人處理,至於縣丞這邊,季慈,還要勞你跑一趟。」
「我立即傳書裴老。」周碧海一聽,當即做出響應。
然而,方婧卻忽然拽住他:「不要通知裴老,你想法子聯絡梁師公,記著,只告訴他一個人。「
七老中威望最重的喻靈子年事已高,甚少過問,老三陳嫵、老四夏侯錦又不管俗務,谷中半數以上的事都由裴塞處理,要緊事向來首要告知。這位裴長老雖然為人嚴苛古板,但論能力,從來不差,周碧海頓時感到疑惑:「為何?玄之道長不是裴老摯友嗎?噢噢噢,師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裴老傷心過度……「
「你可以這麼理解。「方婧盯著髒兮兮的鞋面,目光躲閃,言辭含糊。
周碧海頷首,又問:「那谷雪前輩呢?」
方婧單單搖頭,什麼也沒說。
周碧海看她臉色不好,雖有些奇怪,卻也沒繼續追問,自個兒放肚子裡琢磨了一陣,把理由給補全:要說谷雪和公羊遲同為七老且是忘年之交,當年曾共同奔赴九州,抵禦胡人鐵騎,綿竹之事還曾幫忙說過不少好話,可方婧作為谷雪徒孫,卻與公羊月齟齬深厚,若是當面鬧開,兩邊都傷了面子,總是難辦。
想到這兒,他不疑有他,忙去託書。
等人走了,季慈這才開口:「師姐,為何不告訴周師兄,我們在山中的發現?」
那日,方婧跳下坡崖追蹤,久久沒有回頭,清晨季慈搜過去時,發現她正捧著一隻布包發呆,裡頭裹著的是檳榔,還有少量的扶留葉。
劍谷中,唯有裴塞有咀嚼此物的嗜好,向來隨身相攜不離口。
玄之道長回回來劍谷,都會與人切磋,功夫如何,門下弟子各自心中有底,晁晨能有的猜測,到方婧這兒,未必不清楚。作為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她洞察力不淺,也明白若不是死亡現場不在那處洞穴,便是熟人作案。
橫看豎看,裴塞都有莫大嫌疑,只是,他又有什麼理由殺玄之?
「沒有鐵證,你懷疑誰?」方婧想不透徹,只道謹慎些好。再看季慈憂心忡忡,欲言又止,她又勉力安撫道,「打起精神,像個男子漢一些!你也不必想太多,一包檳榔,保不準有心人嫁禍,我看那個公羊月……」
這時,恰好有兩個綿竹的姑娘自巷口走過,正在攀談著方才的軼事——
「那個冠雙劍的劍客,竟然喜歡男人,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