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唬了一跳,哆嗦指了個方向,不是他不想說,是這大半夜的又不是挨在邊上,沒個千里眼也弄不真切。問過等同沒問,就這一點線索,即便用眼睛看都能看出來,公羊月心裡頓時有些後悔,心想前兩日不該慪氣,至少也該打聽打聽,夏侯真究竟做了個什麼安排。
看劍客一股腦衝進暴雨中,小二攀著廊柱大聲喚:「客官,風大雨大,這麼晚,您這是要上哪兒去?」
「送傘!」
公羊月把傘夾在肋下,根本忘記撐,小二覺得好生奇怪,哪有給人送傘自個淋著去的?可是他哪裡知道,公羊月心意已亂,儘管他嘴上並不承認是「救人」,儘管他根本沒想過,傘音同「散」。
天上劃過三道紅光,遠遠望去,猶如綻開的杜鵑——
那是劍谷的傳訊煙火,名為「子規啼血」,所有弟子隨身攜三枚,不是生死一線,不會擅用。公羊月心涼了一半,他知道,夏侯真意在召集綿竹周邊歷練的弟子,他已是平輩中佼佼者,連他都不敵,該是走到怎樣的絕路?
也許,那煙火連召集都不是,而是呼籲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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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端午安康。
最近正在寫結局卷,連續連軸加班快三週的我感覺已經開始放飛自我了哈哈哈,等寫完就能日更到完結。
第094章
公羊月見到夏侯真時, 人躺在雨中,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臉上滿是血汙, 只剩一口氣吊著命。
兩三具屍體散落身旁, 看穿著打扮, 正是苗定武的人。
即便拼盡全力,也依然留不下所有人, 反倒把自己搭進去, 可笑,再高的武功, 也怕雙拳敵四手, 又道,好人不長命, 禍害遺千年。
公羊月將夏侯真扶在腿上枕著, 運功替他護住心脈, 可氣數將盡,不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 悲怒交加下, 他用力拽住膝上人的衣襟, 狠狠說:「夏侯真你給我聽著, 不準死,知道嗎?你聽到沒有!」
「你是對的。」夏侯真睜眼, 隔著雨幕, 看著眼前人,虛弱地喘了兩口氣。
見人轉醒, 公羊月稍有喜色,把耳朵貼近:「你說什麼?」
也許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夏侯真不再重複,開始交代後事:「保重自己,亡命之徒,不要力拼,還有……還有記得,阿月,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失去自己的劍心。」
「劍心?你還有功夫管劍心!」公羊月張口罵道,只想堵住他嘴巴,但他沒有,而是手上動作不停,不是想將人背上背,便是想將人扶在肩,「我們去城中找大夫!」
夏侯真滑落在地上,摔得骨頭都要散去:「沒有用的。」
公羊月心如刀絞,若不是顧著傷,只怕早將人向麻袋一樣扛著走。縱使練成絕世武功又如何,該救不活的人,依舊救不活。
「對不起……」
冰冷的雨水中混入一絲滾燙,已經掀不開眼簾的夏侯真只能努力伸手去觸碰那張臉,這時,大限至,痛達四肢百骸,叫他分辨不清由來,甚至不知道,自己那雙握劍的手,再也提不起劍。
公羊月不知他是要撫臉還是按肩,只呆呆看著伸到跟前那隻,被齊根削斷的右腕,震驚地說不出半個字。
最先消失的是五感。
夏侯真想,大概是死前幻覺,也許公羊月還在客棧,畢竟幾天前自己還是那樣不信他,他又怎會雨夜趕至。
不來也好,以他那個脾氣,肯定想將自己痛罵一頓,或者想不開,又去追那些人,誰知道還有沒有陰謀陷阱,自己受過的苦就不要他再受一次。
夏侯真終於放下怎麼也觸不到的手,微笑著嚥下最後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