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畫舫卻在此時滲漏入水,待繡花鞋沾濕時,幾個姑娘才慌亂四顧。
崔嘆鳳當機立斷喝了一聲:「快領他們走!」
方才塌船的動靜大,已有別的畫舫靠近前,此時他一提,聶光明立刻反應過來,顧不得男女之嫌,一手一個,將姑娘們往外送。
等最後一姑娘登船後,九蕊驚呼:「崔郎!」眾人回頭,只見畫舫已近沒頂,上頭哪還有人,只一隻幕離漂浮在水面上。
「我去找!一定給找回來!」
聶光明想也沒多想,扔下雙鉞,撲騰跳入泠泠的河水之中,潛入,上浮,再潛入,再上浮,以此往復,不停搜撈。
其實沉船之時,崔嘆鳳早以輕功掠上岸去,混在人堆裡不露聲色觀望,後半夜,搜撈的人來了兩批又離開,九蕊和著另四位姑娘哭哭啼啼也被樓裡的人強行架走,只有聶光明那個實心眼死腦筋,當真在水裡泡了一晚上尋找。
初晨的陽光從樹隙間透出,聶光明回遊岸邊,頂著水草冒頭換氣,定睛一瞧,那春堤煙柳下,崔嘆鳳攏著白衣,正俯身湊近,笑吟吟望著他:「這麼執著,是心悅於我麼?」
那風姿瑰麗,過於奪目,逆著旭日金光,聶光明不敢直視,竟鬼使神差伸手去抓了一把他的頭髮,傻傻地還真以為是個美人。崔嘆鳳將那縷青絲捲回,瞭了一眼,託著下巴似也覺得有趣,唇齒輕啟,又惑他道——
「那,你喜歡我麼?」
……
冰庫中。
抬頭是漆黑的冰錐,垂眸是早逝的故人,崔嘆鳳如夢初醒,將手中神術刀翻卷,平枕在手臂上,慘然一笑道:「公羊月,你感受過絕望嗎?眼看著摯愛死在自己眼前的絕望。」
————
洛陽城下,血色喧天。
城中兵盡糧絕,除了吃人,再無法苦苦支撐,秦軍再度發起猛烈進攻,太守辛恭靖領軍死守,城門失陷,其於女牆上展軍旗高呼:「寧為國家鬼,不為羌賊臣(注),眾將士聽令,隨我赴陣,殺秦賊!」
一時間內外呼應,士氣高漲,喊殺震天,血流如河。
登梯翻牆的被落石砸下,摔在泥中,被馬蹄踏碎血肉,攻城的尖錐一點一點敲開洛陽的大門,銅門後的兵士摔個七葷八素,卻又立刻提刀槍起身補上,顧不得疼痛。第一批突圍的秦軍往城樓疾沖,欲要斬軍旗,奪士氣,很快又被補上的晉軍殺退,掛屍在石垛上。
「殺!」
流矢如雨落,城裡的人瘋狂反撲,以洪水過境之勢,將擋在前的秦軍悉數碾殺——這是最後的機會!
雙鯉殺回城下,見此一幕,震撼無比。
「師昂,師昂!」
衝鋒在前的有身著盔甲的晉國士兵,也有城中拼死頑抗的百姓,更有來此大力支援的江湖俠士,層樓和城闕上還有不少公輸府的弟子,但獨獨沒有那抹熟悉的影子。
他會在哪裡?
「閣主!師閣主!」
雙鯉不停呼喊師昂,心中惶恐難安,連膽子也變大了,刀槍劍戟不長眼地殺過來,她暴跳而起,用匕首狠狠扎進秦國士兵的血管中,好像沒有他們,師昂便不會置身於危難。抽刀血湧,濺滿衣襟,雙鯉都沒眨一下,側身抬頭,真真有些似那將門之後。
師旻緊隨而來,掩護她沖入城破後的巷道中。
站在烽火與殘磚破瓦之上,雙鯉穩住心神,仔細想了又想,師昂未在前鋒衝殺,則應當只有一種可能,留作後手想辦法掩護主將撤離,但太守此刻正在城樓之上,決心與洛陽共存亡,那麼定是給親眷婦孺殿後突圍,以保那些死戰的將士無後顧之憂。
雙鯉一跺腳,向太守府跑去。
穿過曲折的舊巷和飛瓦落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