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主……」
「『不見長安』你瞭解多少?」顧在我打斷他的話。
這組織雖已沉寂良久,但晁晨從前其實有過調查,但既然選擇做了這教書先生,那舊事便如隔世,於是,他故意含混其詞:「大略知道,手札我看了,餘大哥也同我提過。」
顧在我忽然起身,向他行了個空首大禮:「顧某在這兒還向你道一聲歉,沒曾想你竟為我拼命,與公羊月直接對上,你可知他……」
他口中的人如今正坐在房頂偷聽。
公羊月揭開片瓦,才不顧什麼道義,這老傢伙嘴巴嚴實,想撬點真話難如登天。
晁晨不敢受禮,忙扶他起來,那時他雖有為館主報仇之心,但真正驅使他動手的,卻是私人恩怨。
「華師兄派人託書,在我意料之中,我詐死之後,原本直接與公羊月對上的,應是他名下三個入室弟子之一,三人武功都不弱,隨便來誰,就算勝不過公羊月,保命尚可。」顧在我按住他的手,說與他寬心:「若雙方對峙,必暗中搜尋線索,他們定會找到書館中人幫忙,我的屋子平日由你打理,屆時你發現手札,自然交託,至此便可抽身事外。按理說餘師侄最是牢靠,不曾想這次竟遲來一步,牽扯出這許多事,哎!我也沒料到,你那日稱病,沒去鄉校。」
不得已瞞下真相,晁晨心中也很是不安:「館主,不是你的錯,不必自責。再說,這三年來你待我不薄,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
——難道這個一根筋的書生,真是為了給顧在我報仇?那繞樑絲又作何解釋?莫非是兩手準備,若阿陸不現身,他便反證是我,好將我圍殺?
公羊月聽到這兒,是翻來覆去想了又想,確實不識得晁晨那張臉,過去二十五年來,也並沒見過這號人物,江湖上與他有不死不休仇怨的,多半又是斬草除根。
屋中二人推讓再三,最後還是晁晨藉口添燈油,顧在我這才打住,講起了他的故事來:「『不見長安』中沒有尊卑之別,皆乃古道熱腸的遊俠兒自發聚力,一人舉令,眾人齊應,最初就活躍於這三晉之地上,後洛陽失而復得,才東遷別處。極盛之時,北地數十州皆有我們的義士,體量龐雜,不得不推舉出領袖發號施令,在此之下,還有文武三公佐之,我便是文公之一,號『行藏者』。」
晁晨呢喃:「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注)」
「不錯!「顧在我頷首,笑道,「此去江湖,我這一隱退,便是十載寒暑。」
晁晨立即反應過來,問道:「是因為惹上了麻煩?「
「不,是因為一個人。」哪知顧在我卻搖頭,眼底漸漸浮起哀色,「他才是真正的行藏者,我這殘生,不過是替他。」
「他叫方由時。」
……
那是永和九年,中軍將軍殷浩軍中譁變,北伐失利,桓溫藉此上書彈劾,將這位昔年唯一知己驅逐流放,自此朝中再無人能遏制桓黨勢力,以至桓溫一手遮天。
方由時那時任殷浩掾屬,亦嘗拜在其門下學習,自己的老師敗落後,他掛印而去,遊歷南北,忽然明白,晉國朝廷世家門閥鬥爭嚴重,能稱得上將帥之才的人,幾近寥寥,而那些坐地談玄的文弱書生,大多是沒有兵家征伐的能力。
於是他改變思路,謀生出了一個教人難以置信的想法——
「他要去追隨北國的君主。」
晁晨驚了一跳:「你是說,他要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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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梳理一下顧在我的安排
註:引用自《論語·述而》
第010章
「那時我和你如今的表情一樣,收到傳書的當夜,便策馬北上,在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