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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一出,周正心中當即瞭然,當年他還在軍中服役時便聽沈赤黔提起過,說沈家當年因遭到王敦之亂的牽連而坐罪,其父沈勁因為年幼而逃過一劫,此後雖立志報效,但卻因邢家之別而遭受歧視和白眼,始終未能入仕,那段日子便投身軍中,後來從戰場上救回不少孤兒,施佛槿便是其中之一。

後沈勁重新被啟用,常年出入邊關,無力撫養,巧在這孩子身具佛緣,便給高僧支道林領了去,一直作俗家弟子,帶髮修行。

據聞,淝水一戰後,此人便遠赴西域修行,近年來少聞訊息,不曾想為當年沈家救命之恩,即便遠在千里之外的龜茲,也如此盡心盡力。

周正胸膛暖起一團火,目放精光,心緒久久未平:「還請閣主替我等謝謝大師!」

師昂負手而立,會心一笑,將那大和尚託付時談起往事的一句話挑來答覆:「結善緣,不求報。」

「哈哈哈,是我慕俗!」周正隨即長嘯。他是個武夫,但摸爬滾打下眼力勁尚不錯,心知以師昂的身份,不可能親自出山來迎接,只能另有要事,再看他目有急色,便問:「我等便是上山致謝,不敢叨擾,若有不便……」

師昂打斷他的話,語帶歉意:「失禮。確實事態緊急,否則必定請幾位入閣休整。」

雙鯉早收拾妥當,看他們說話,卻又不好打擾,秉持少說少錯的原則,只能躲在簾子後頭偷看,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逡巡。

師昂早留意到她的眼神,餘光不動聲色地掃去過,假裝視而不見,繼續同周正交談。周正倒是沒有發現雙鯉的小動作,說得正起勁,想他昂藏一男兒,有忙就幫,從不計較得失,遂朗聲道:「閣主有話直說,我等願盡微薄之力。」

而後,師昂一個抬眼,示意師旻帶人避開,這才續道:「不瞞各位,自謝太傅歿後,晉國上下恐怕難復當年淝水一戰的同心協力。會稽王司馬道子手握重權,頻頻猜忌打壓謝家及其餘氏族,我帝師閣與其交好,即便一退再退,亦未能倖免……」

話到此處,他略一頓挫,望著浩淼煙波,八百里雲夢大澤,不禁眉頭倒豎,面有厲色:「但現今絕非內訌之時!天下方鎮割據,刺史領兵權在外,統轄數州,不服朝廷且擁兵自重,王恭便是前車之鑑;內憂未解,外患亟深,前有魏王拓跋珪大破慕容燕,後有秦帝姚興正當壯年,大有東徵之意,絕不可掉以輕心,否則只怕會重蹈永嘉之恥!」

周正沉吟片刻,一拳頭砸在桅杆上,罵了一聲「狗娘養」:「都甚麼時候了,這些貴人們還不知好歹!」

約莫是反應過來言語俗媚,有失儀態,周正愕然一瞬,撓著頭尷尬笑了笑,又清了清嗓子,這才改囗委婉:「廟堂高閣非是我等伸手可及之地,只能仰仗在朝的謝氏子弟,不過方鎮之危,在下倒是有些想法——如今出鎮地方的大將中,不少都曾親身參與,或是祖上投身抗戰之中,不如我們一道,前往遊說!」

「正有此意。」師昂點頭答道,「碎麻擰繩,聚沙成塔,力量不可小覷,即便南北相安,未雨綢繆也是好的。不過……還不夠。」

他轉頭,向船艙的方向望去,雙鯉沒料到他殺了個措手不及,趕緊將簾子摔下,掉頭縮回艙中。周正總是慢半拍,沒看到人,但卻從晃動的麻布裡悟出幾分味道,臉上當即綻開一抹豁然的笑容:「師閣主,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

師昂面露欣然:「沈勁將軍當年死守洛陽,不肯屈節而死於燕軍鐵蹄之下的故事,至今還在江左流傳,一度引為激勵,沈赤黔大人一家又曾為北伐奔走,而今遺孤得歸,借往昔軍中威信,或可振臂一呼,即便不能造勢,想必方鎮上的那些人也會慎重考慮。」

捭闔天下再重要,也重不過出師正名,一旦失名,那是要被釘在史柱上,為言官史官囗誅筆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