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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靠在渡頭,往山中拾階而上,沿路相逢子弟,盡著飄飄欲仙的薴麻白衣。公羊月起初沒在意,畢竟服白常見,帝師閣閣主師昂不就白衣博冠,玉鑲金帶,可過眼次數多,又為那莊重肅穆的氛圍侵染,便不由得警覺起來。

白花。

不論男女,每個人都戴著白花,男佩袖,女簪鬢。

領路的沒有直上有瓊京,而是給人請到了小樓連苑,在待客的太簇堂相候。

吃茶的時候,公羊月隱隱聽見哀樂,心中更是發疑。帝師閣自言以樂入道,門人既是江湖武夫,也是天下最懂音律的樂師,那曲樂忽輕忽響,如泣如訴,引人傷懷,不能自拔。公羊月眉心精氣一衝,忽然清明過來——

他轉頭問:「誰死了?」

奉茶的人低頭看著靴子面,放下杯盞,行了個禮,就是不說話。

公羊月一把揪住他的前襟,眼中又驚又怒又慌:「我問你,究竟誰死了?誰死了!」當他問出這句話時,心裡像被小刀一點一點剜割,那種鈍痛是他過去中劇毒痛百骸,亦或者重傷穿幾個窟窿都不曾有的。

那種痛,忍不下,也扛不住。

約莫得了指令,不敢亂講話,那弟子還同個啞巴一樣杵在原地,公羊月「嘿」了一聲,大力將人扔開,往小樓連苑深處橫衝直撞。

這裡頭不是帝師閣寢居臥榻日常公辦的地方麼,那就找一個能說話,會說話的人!

他抓了一個人:「你們閣主在哪裡?」

搖頭。

扔開,又抓了一個:「師昂在哪裡?」

晁晨說,那個叫初桐的「芥子」在冰庫外提到過,雙鯉和師昂在一起,請自己到這兒來,那麼問題肯定出在這兩人身上。帝師閣閣主若身死,天下不會是現今的沉默無聲,那只有一種可能!

有人奔走傳話,有人無聲嘆息,有人列陣,有人阻攔。

竹林盡處,有人微微擺手,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閣主在南呂堂。」說話的是個霽月光風的「聾子」,之所以言之耳背,乃是他人說話時他總會下意識緊盯嘴唇讀語,而不是依靠耳朵。公羊月衝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有察覺到此人的存在,直覺告訴他,這個人的武功不弱,極可能更勝一籌。

既然沒有動手,那也沒什麼好說的。

南呂堂在小樓連苑的最深處,庭中植滿梔子與白玉蘭,梔子未開,公羊月衝進去時,只見白玉蘭樹下白衣勝雪。

滿目儘是縞素——

白幔,白紗帳,白花,還有白衣人。

聽說這裡是閣主寢臥之地,師昂再喜白,也不必把自己的地方搞得跟喪居一般,可他現在不但親自服喪,甚至在裡外掛白,令上下奏輓歌……

是他心中有愧啊!

「她在哪裡?」

公羊月紅了眼睛,他多希望自己說完這句話後,那丫頭從屋頂上跳下來,摔個屁股墩兒,然後窘迫地招呼,笑問他驚不驚喜,或是好不好玩。

但招呼他的只有師昂冷冷清清的聲音:「跟我來——」

兩人離開南呂堂,穿過迴廊小池石橋,向樂聲飛來的地方行進,對公羊月來說,每一步都很沉重,連帶呼吸都似拴著萬鈞。他盡力握拳,卻剋制不住,一拳砸在柱子上,手下登時現出個窩坑。

師昂停下腳步,輕聲說::「對不起。」

公羊月一字一句問:「她是怎麼死的?」

「為了保我。」師昂抬起頭,目光定定,毫無躲閃,將前因後果悉數道來,坦誠得沒有一絲一毫的遮掩和迴避。

公羊月心裡好受兩分,雙鯉救的人,越清正忠直越好,總比是個百般推諉的偽君子要強上許多,否則,心裡會再累上幾分不值。

他問:「兇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