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好色鬼!」
旁一桌見他起色心,說葷話,也都跟著附和,嘻嘻哈哈埋汰上兩句。倒是和精瘦男人搭伴的大齙牙,敲桌定堂,見圍攏的人都投來求知又好奇的目光,忙快嘴招呼:「呸!做你的春夢!不是人鬼,是器靈!」
「器靈?」
大齙牙謔笑一聲:「打聽打聽,可不是逗著玩,綿竹繞城五里,有飛劍奪命,只見劍,不見人!」
比起有模樣描繪的山精鬼怪,反倒是這等靈異奇譚叫人毛骨悚然,雙鯉捂著耳朵不敢聽,只怕他再說個鬼氣森森,今晚便不敢獨睡,要點燈夜行。正駭得雞皮疙瘩落滿地,喬岷驟然解劍,「啪嗒」放在桌上,就著小指頭朝她推去。
雙鯉尖叫:「拿開,拿開!「
喬岷有些不知所措,手僵在半空:「作為一個劍客,我……我是想說,別說千里御劍,即便百步內將喚劍在手,當世也沒幾人能做到,所以……」
「所以真是有鬼執劍,陰魂不散?」雙鯉小心翼翼接嘴。
這不說還好,一說,更是變相佐證非人力所為。
就聽他說話的片刻功夫,那大齙牙和精瘦猴便的鬼故事,直往耳朵裡鑽,雙鯉越聽越怕,癟著嘴,起身往崔嘆鳳身邊躲。只是走得急了些,不留神把佩劍撞到桌角邊,這會子回頭對視,很是尷尬。
喬岷默然,低頭去撿,眼中有些受傷。
雙鯉恍然他的好意,心裡很是抱歉,也跟著一骨碌鑽到桌案下,搶住劍柄。兩人你掙我往都不肯松,只聽砰然一聲,長案從中炸成兩段。
碎屑順風都拍到了崔嘆鳳的衣帽上,他只得解下幕離,退至闌幹背倚,一手舉杯,一手傾壺,臨風自斟酌。滿座是喧囂、爭執、唾沫橫飛的侃侃而談,相較之下,這白衣風度,遇亂而人不亂,最是動情。
這下可好,酒棧裡的女客,全看了過來,恨不得一雙眼粘在他身上。
「你們誰賠?」掌櫃的從大木臺後支出個小腦袋,拇指撇過鬍子,打著算板哆哆嗦嗦問。
等公羊月的這些時日,雙鯉倒是以聞達的名義開張,狠賺一筆訊息錢,眼下掏錢扔過去,底氣足了不少:「給姑奶奶再換一桌!」隨後,跑堂把碎屑灑掃,給三人往一旁挪去,重新上酒。
雙鯉沒什麼規矩,看笤帚伸到腳下,一個跨步越向前,結果腳踩在團墊上滑出去,屁股落地是手上的劍一杵,正插在左邊一行客的指縫間,差點把人魂兒給嚇飛。
「小姑娘,你可悠著點。」
那人一開口,雙鯉這才反應過來,撿來的快哉劍還在手上,忙訕笑兩聲,給十七塞過去,可喬岷沒接,杵在原地,狹長的雙目一眯,轉頭打量向右手方。
「你在看什麼?」雙鯉跟著偏頭。
和喬岷對視的是個容貌清秀的姑娘,人家方才看的可不是他倆,而是他倆身後的崔嘆鳳,只是沒想到正中那朵紅花沒理睬,倒是吵架的兩片綠葉先察覺。女子羞紅臉,對雙鯉微微擺頭,隨後別過臉,加入同伴的低語中。
女子身旁的男客與之容貌相似,瞧著似同胞兄弟;而他倆對面喝茶發呆的女人,看著年歲稍大些,顴骨高推,山根拔長,長相上有些刻薄,抿唇不語時很是不怒自威;還有個少年,正就著桌案,一邊數蠶豆,一邊往嘴裡扔,他額前頭髮亂糟糟,但兩眼晶亮,十分可人。
這一桌酒客四人,腰上挎著葫蘆,手邊皆擱著長短劍,穿著麻衣短打,看衣裳樣式大略相同,想來是同出一門。
巴蜀門派不少,但用劍的,統共就一家。
崔嘆鳳落座:「是劍谷的人。」
喬岷收回目光,端坐著一手舉酒碗,一手悄咪咪把佩劍往外推了分寸,擱在那白衣大夫的腿邊。崔嘆鳳不知為何,很是疑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