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崑玉走後,那些耆老在裴姑娘的牽線搭橋下,過來道歉。
開口的是方才被公羊月用劍指著的大耆老,此人雖有些矇昧,但該有的氣度亦有,只瞧他拱手道:「之前是我等誤會,特來致歉,鬼劍捉拿一事,還要多謝兩位。」
人說話時,餘光明顯落在裴姑娘身上,老古董能低頭,晁晨想她功勞不淺,於是微笑著頷首致意。裴姑娘自是瞧見,與他回禮,不卑不亢,不冷不熱,似乎並不在意,像是天生沒有感情。
「你是公羊月,對吧?我記得你,六年前,也是在綿竹。」另有一老人步出,緊緊盯著公羊月,晁晨挪步,想不動聲色把人遮擋,就怕一言不合起衝突,然而公羊月卻一步不動將他槓開,昂起頭直視那人,沒有點頭亦未搖頭。
老人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嘆道:「裴姑娘已將你的事如數告之,想來你與我等,無話可說,就這樣吧,若你下此再來綿竹,萬望不再是這等場景……」他伸出手,想在年輕人手臂上拍一拍,卻被公羊月甩開。
其實公羊月心裡有一點高興,但他拉不下臉來,也無法毫無芥蒂的接受,最後一如老樣子,故意唱反調膈應人,還當著幾人面,把手往晁晨肩上一搭,推著人頭也不回往另一處去。
幾位耆老面色難看,想斥責又憋過去,只嘀咕一聲:「不成體統!」
晁晨想勸,覺得不妥;想安慰,覺得不妥,在半推半就中幾度張口,都啞然無聲。公羊月像是看出了他的糾結,淡淡開口:「我不恨,但我也不想,就這樣原諒。」他的目光始終看著前方,「晁晨,這裡不是終結。」
這裡不是終結,所以還要繼續走下去。
晁晨明白,對現在的公羊月來說,最大的威脅不是世人的惡意,而是人間殘存的善念。他抬起頭,心照不宣,回了個「我已瞭然」的眼神。
「欸,你取個名字吧。」公羊月把鳥籠推過去。
晁晨納罕:「為什麼是我,這明明是你……」
公羊月不耐煩:「就你讀書多。」
「行,」晁晨應下,低頭看著那條鮮活的生命,正仰頭張開鳥喙嗷嗷待哺,頓時覺得渾身充滿力量,最後,他認真想了又想,笑道:「劫後重生,願前路並非萬古長夜,歸來時自有黎明破曉。就叫昭明吧,昭明昭明,如光如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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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煙燃燒後,在潑墨似的夜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天明之後,便會了無印記,就如人死入土,再無可言。那三枚「子規啼血」,並非給劍谷的人看,實乃示意江木奴,告訴他,魏展眉並沒有失信。
「不用再去。」江木奴示意黑魁停下,撥開樹影,極目長天之外,風雨散去,萬裡明月當頭。
葉子刀背上武器:「主子,我去。」
江木奴將其攔住,抬手抓來假鬼劍現身前送出的鴿子,取下紙條展開細讀後,搓成碎片:「冊子很有可能真的不在公羊月身上,去信代國,聯絡南邊那位,好好查查,千里一路,是否有漏掉的地方,」他很清楚,玄之即便遭到追殺倉惶狼狽,但就他的功夫,就算是魏展眉也不可能盯得寸步不落,「至於公羊月,留著吧……哼,我既盼著他步我後塵,又盼著他活出我沒有活過的樣子,留著看看吧。」
沒有活過的樣子?
葉子刀偷看兩眼,心有好奇,但沒敢瞎問,只有些不情不願道:「那我們這次不是白費力氣?」
「怎麼會白費?知道公羊遲當年乃受脅迫,並非叛敵不是很好嗎?我現在巴不得他們把公羊啟遠奔代國的內情也一併找出,若他真是受冤而離開故國,至少說明,非是有心,實則無奈,那樣的話,真被逼迫還是順水推舟,就難以得知。」
江木奴那張瘢痕累累的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他抖開魏展眉帶回的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