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見她發痴,與她便宜賣,但手頭錢銀數來數去,仍舊不夠。
玉笙搜遍全身,即便貼上自個的體己,還差得遠,於是,她便抬出玉振山莊之名,妄圖掛帳賒欠。
哪知道,掌櫃卻一口回絕,說是書齋東家是位老儒生,不喜江湖粗客,更看不上奢靡成風的玉振山莊。
就在她灰心喪氣決心離去時,鋪中另有客來。
來的是位窮酸,家中實在貧乏,別說買書,便是抄書也抄不起,聽說此齋主人於士子慷慨,便過來碰碰運氣。
書生奉上這些年一點拙作,那掌櫃一觀,當即請來後院曬太陽的老東家,東家捧來一瞧,讚嘆其文采斐然,又聽過他焚膏繼晷,晝夜讀書的故事,善心大發,不僅沒收錢,反倒送他紙筆。
玉笙貼過去,假裝東看西瞧,實際上目光都落在那些作品上。
得益於玉家的財富,雖接觸不到絕頂名流,但花重金聘請些才子,卻也不是難事,而玉笙又替三小姐念書多年,肚子裡的底蘊並不差於書生。
她悄悄順來一支狼毫,貼著下巴,故作思忖,而後漫不經心開口品論:「也不過如此。」
那老儒生耳朵一豎,面有慍怒:「小女子也敢大放厥詞?」
於是,她當眾展紙,就著手裡那支筆,點墨書就賦文,一氣呵成,堪稱大家。那掌櫃伸手去捧,她卻避讓半步,揮袖就著牆面一掛,而後擲筆淺笑,扭頭便走,頗有些傲氣。
老東家並那掌櫃匆匆讀來,驚於此作,立時追了一整條街將人請回,自言有眼無珠,算與千金一字,以詩文抵債。
玉笙也不多要,只取了來時相中的那一份紙筆。
店鋪裡的人再追加一倍,不過希望她能落上名姓,好裱掛起來,那一手好字便足以充當門面。
可她一小小丫頭,哪來的私印,於是沉思好一刻,最後以笙為由,化了個玉參差的說法,這事被傳出後,參差賣字之名因此大盛。
一時江左有不少名流親自前來觀瞻賦文,這當中便有一位,打潁川千里奔赴,至書齋中仿她格式,又起了一賦。借這名聲,書齋賺了個盆滿缽滿,玉參差自是被捧得很高,以至於那齋中掌櫃在同一處栽了兩次。
陳韶落筆時,看客不少,皆只當是個大言不慚的狂悖之徒,無人看得上其「拙作」,一度要拿去糊牆,虧得玉笙墨盡採買,給相了去,這才發現此人一賦深得己心,那續作正是她想說而未說之辭。
賦文下篇未落隻字,不知其身份,玉笙驚羨,忙留書一封,懇請掌櫃為自己留意此人。
而後,天作良緣之下,玉笙以玉參差之名,靠書齋牽線搭橋,同那位公子開始長達三年的筆墨往來。這三年以文會友,並無機心,言談之間,玉笙數次心有萌動,但卻按捺克己,只因字詞間猜測對方乃世家公子,而賤軀不過奴籍。
她的人身契在玉家手裡,玉家不放她,她自無處可去。
對陳韶來說,所謂知己,不過如此。
幾次約見無果後,他親自前來廣陵小住,只為逢君。自琅琊王氏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名動天下後,時人多有仿寫,是以那賦文落筆多遒美健秀,灑脫不羈,並非簪花小字,因而那時的他並不知道雲參差乃為女子,還以為是哪位不出世的隱士。
玉笙收到來信,渴盼一見。
再三猶豫後,她冒險寫了一首藏頭藏尾的折花辭令,自述身份,若君還願一見,則相約湖岸踏青,若不願,則就此封筆。
然而,她再也沒收到回信,連同書齋上下,也一夜之間搬遷。
等待她的是一場荒唐的代嫁。
……
「都是老大做的,我全知道,是他擷取你的信。」二公子玉閒將身子往前送了送,唇齒幾乎要貼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