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隱有風聲傳出,說是東武君往後山閉關,將事務全交付蘇無代理。
四館四客自然不像其他人聽風就是雨,忙去後山尋人相勸,進屋時晁晨和蘇無說不上多和樂,但關係絕沒有那晚之後傳言的差。至於閉關練功,從前為修煉心法「四望山河」,晁晨便多尋山川得悟,倒是足以打消四人疑慮。
眼見晁晨歸來後沒有奪權奪勢,蘇無很滿意,也相幫襯,說此處易於養傷。
送走了闞如等人,蘇無隨手點了兩個人盯著,心裡十分不屑:「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少年脾氣。」
——少年直白簡單,最好對付。
就算他和公羊月有什麼,不也只能乖乖憋著,誰又能割捨下權勢?不過,不聽話的傀儡,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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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公羊月:這背鍋也太冤了。
第216章
後山的臨湖雅築三面環水, 從前望山望川練氣時少年風發,而今歸來,深有物是人非之感。
人走茶涼, 晁晨披衣走入湖心水榭, 凝視水中倒影, 久立不歇。
蘇無派來盯梢的人見無異樣,悄悄隱沒, 等草葉無動靜後, 他這才如釋重負,蹬掉鞋襪, 扶著闌乾坐下, 將足尖踩入水中,踩碎影子。
——公羊月會不會沒死?
如果沒有, 他活著該多恨自己?蘇無已經將風騎控制, 雙鯉的死與拏雲臺脫不了幹係, 那樣的話,曾經以此敕封為榮的自己, 連坐似乎也並不無辜。他若是有什麼計劃, 盡可以來索命。
可他沒有來。
以他的性子, 若要報仇, 天涯海角,碧落黃泉想必都不會放過。
——那他會不會真的葬身深海魚腹?
晁晨太熟悉大海的脾氣, 暴怒之下, 人力根本如以卵擊石,即便是幾十年的海民, 也不敢說能與海相搏。他為自己洗筋伐髓,又將半數功力相送, 本就虛弱,還中了一刀墜海,蘇無都搜不到,那是真的凶多吉少。
「恢復武功又如何,難道弱小便不是弱小?」
過去的九年中,他無時無刻不想恢復功力,重回巔峰,現在如願以償,可難道他就不傻不蠢不無能了嗎!在偌大的江湖和冗雜的人世間,武功、名利、地位都只是心魔執念,真正重要的,只有失而復得,得而復失後才會明白。
晁晨歪頭,靠著木欄杆沉沉睡去,等他醒來,已是子夜。
山中濕寒,病氣如山倒。
心裡頹喪,養了幾日也不見好,晁晨乾脆連榻也不下了。他越孱弱,蘇無越懶得管,能病死倒省了他一手功夫,只按時送了一日三餐和藥。
這夜,子鵠夜號,山風蒼蒼。
晁晨醒來,身子又沉又僵,蓋了兩床薄衾那身汗也沒發出來,病氣不散,是頭重腳輕。屋內屋外安靜極了,他咳嗽兩聲無人相應,只能強撐著爬起去倒水喝。
幾步路的距離,連燈也懶得點,昏昏沉沉摸過去,拎住了茶壺卻沒握住小杯,杯子落下,被一雙手接住——
「誰?」
那道身影堵了過來,傾身朝他貼近,在他耳邊唇語:「聽說東武君大鬧拏雲臺?」
這個聲音……
「公羊月!」
晁晨向前伸手一抓,風從指尖流逝,他轉頭往四面看,耳廓間回聲無數,腦袋發脹,眼睛在黑夜裡幻見重重黑影,驚懼一瞬間將他包裹,彷彿把他拉回高句麗那個雪夜,再睜開眼時,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什麼都看不清。
那個聲音又飄了回來,居高臨下喚道:「東武君。」
晁晨向虛無裡推了一把,大聲喊:「我不想,不想再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