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吃。」
公羊月不興解釋,一手抄了個盤子,轉頭沒影。雙鯉等了兩步,豎起大拇指,贊他非常上道,且不知從哪兒順出個紙袋子,把牛肉都包了起來。
崔嘆鳳正舉杯飲,意識到不對,忙擱下手裡的酒。看店的跑堂可都是人精,早盯著,看人一動,跟影子一樣立刻粘過來,伸手攔下他:「客官,您看這帳是不是該結了?」
再說那晁晨,乾乾脆脆往大族長跟前一落步,是絲毫不拖泥帶水。對付老怪物,除非是當真能瞞天過海的神仙妙計,否則任何的心眼,都顯得小氣不誠心,他索性大大方方替那咎二說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金科鐵律起的是震懾之用,可眼下再震懾也改變不了貴族神石已裂的事實,我想比起處死一人,讓賨人射虎引得秦王盟詛的榮耀和精神傳承下去,才更為重要。」公羊月趕來時,便見晁晨攏袖,對著那二人抬架上的垂垂老人恭恭敬敬頓首一拜,「鄙人不才,願復神石。」
大族長既沒應允,也未拒絕,撐起腦袋看了好一會,揮手把人引至一邊:「你真的有法子?」
「是。」晁晨鬆了口氣,慶幸沒有瞞騙。
老人眼中湧出晶瑩,用口音不那麼正的漢話緩緩道:「天下生兵戈,蜀中亦不能免,千年之後,我等族人是否還居於巴山蜀水,實難曉得,但我希望即便人不在,這盟石還能繼續立於江畔,告訴後世,古有賨國也。」
晁晨心頭一顫,眼眶一開。
復又聽那老族長道:「老夫活了幾十年,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小先生既有心,需要何物,盡可道來。」
「尋常砂漿便可,」晁晨還禮,「不過,還需一物,需要麻煩族長。」
晁晨和公羊月跨過層層彩結和圍欄,走到神石之前,不一會,便有兩個壯漢提著兩隻大桶來,雙鯉伸長脖子覷看是何等奇物,只嗅得一鼻子醇香,原是那釀酒的糯米:「就……就這個?」
「就這個。」晁晨指揮打雜的人,按比例將二者混合,塗抹於裂縫處,「公輸府早年曾督導修築過不少大型工事,除了一應宮苑外,甚而還包括北方的一些塢堡樓寨,我於府中之人有舊交,方才飲酒,想起曾見其門人往砂漿中摻和糯米砌牆,想來黏性好,不易裂變。」
公羊月低低一笑,重點卻並未放在砂漿或是糯米上:「舊交?難怪能拿到號稱無堅不破的繞樑絲。」
繞樑絲的仿製之法確是晁晨從公輸府聽來,但手頭那一截真品,卻並非如此由來,但他並未解釋,只一聲不吭預設。待補好神石後,晁晨親自繞行檢視,又尋了數十個生活在江邊的村民,一一指認,確定分毫無差。
而今便只剩一個問題,摻入米漿後缺處泛白,而石身卻如墨黑。晁晨本打算研硯著墨,再用快刀拋光,但公羊月卻阻止了他,直言既然日光能曬崩舊紋,也可曬脫墨漬,說他另有他法。
隨後,他在雙鯉身邊耳語幾句,叫上了咎二的哥哥找來幫忙的鄉親,往山裡尋五倍子殼、櫟樹皮和蓮子皮泡水,隨後自己搞來生皂礬打碎混汁,調成染料。
他回來時,晁晨正站在神石背後,撫摸上頭刻下的秦篆——
「秦犯夷,輸黃龍一雙;夷犯秦,輸清酒一盅。(注)」
公羊月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把細如畫筆的刷子塞進晁晨手中:「用我這個,上染後保證日曬不脫色,還會越沉越黑。」
又忙活了一陣,總算徹底功成,雙鯉和咎大一同去請大族長,喬岷靠在碼頭的樁子上,看從北而來的飛雁,崔大夫最忙,不過半天時間,小半座城的姑娘都圍著他尋問護顏之藥,方才還收帳的夥計幫著譯話都譯不過來。
只有公羊月和晁晨兩人揣袖,在江邊賞風。
公羊月說:「剛才心無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