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晏家家主也在車隊中?」晁晨仔細琢磨,那夫妻倆走得如此硬氣,除去家世氣度外,想來還有依仗。晏垂虹就算身子骨朽了,但也是成名幾十年的一流高手,就算公羊月是武曲星下凡,區區二十載,可能比得過人家一輩子。
若真是如此,天下高手不如自戕得了。
「不錯,」崔嘆鳳頷首道,「晏垂虹風評極好,性子中庸,我曾有幸見過兩面,沒什麼架子,尤其好說話,也許可以在他身上下功夫。」
「可你說即取即用,會不會已經……」晁晨面有猶疑。
崔嘆鳳搖頭:「《素問》有言,藥有大毒、常毒、小毒、無毒之分,這玉骨冰魂鬥內服,即是虎狼之藥,再早個二三十年,晏家主一身武功,生吞都無妨,但他現已年過六旬,又伴有心衰,不敢隨意煎服,必得先吃三日夜的輔藥。我方才已問過孟族長,他們是前日來的。」
「今夜子時,便足三日。」晁晨心頭一跳,忙問:「若是如此,崔大夫,你可能救兩人?」
崔嘆鳳合掌:「能!但是時間緊迫,不能讓他們回臨川,必須留在這裡。」
晁晨來回踱步,最後下定決心,道:「我來想法子,若成,之後還得勞煩崔大夫。」說完,他便急匆匆往坡下去,可剛拐了個彎兒下到石坎下,心裡頭百味陳雜,不免多叮囑一句,「望君保守秘密,暫且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公羊月。」
「你想怎麼做?」
問話散在空闊的山坳中,那道單薄的青影漸行漸遠,頭也不回。
其實要引起晏垂虹的注意很簡單,只需要一樣東西,此人一生愛棋成痴,日夜手談而不竭,再沒有比黑白棋子更有效的藉口。晁晨先找到孟不秋,向他借來棋,而後詳問出山和去牂牁郡的幾條路。
晏家的人並未住在寨中,有晏垂虹隨行,人必然不少,只能是附近縣城、村落與驛站。他不便直問,好在能從晏弈和孟婉之來時的方向推斷,那方來處只有一處舊驛,倒是符合掩人耳目的習慣。
拾枝以土做圖,晁晨將幾條路梳理後,找到交會的必經點,背上棋桌舉著火把,悄然離開。夜半後,明星不見,月離於畢,天將有雨,但他不敢停,以晏弈和孟婉之的小心,日出之後,朝食之前,定會出發,給他的時間不多。
他需以玉子設局,引晏垂虹入彀。
三更後,烏雲緊布,林中沉悶。晁晨放下棋桌,扶著樹喘了兩口粗氣後,迅速卸下包袱裡的簍子,將棋子一顆一顆佈局。局到中盤,天上落雨,山間風來,他脫下外衣遮掩,自己站在路中央一手一手抹去滿臉的水。
冬雨下了足足一個時辰,當明光從山外來時,晁晨甚至覺得有些刺眼,他一手提濕衣,一手遮去光線,苦笑不得——
真是瘋了!
和公羊月呆久了,自己遲早也會變成瘋子。
清晨鳥鳴,比靜夜的安眠曲還要惑人,他只想倒在雨後的山地草甸上呼呼大睡,可現在卻偏偏要事在身,只能硬撐著疲憊的眼皮,完成擺棋。
馬蹄踏水,車轍骨碌,晏家車隊從山溝後緩緩而來。
「在下鬥膽,攔路問棋,想請晏家主指教。」
車馬經停,開路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下馬往後通報,另一個府丁則嗆聲喝問:「哪來的書呆子,敢攔晏家車架?家主不在,你若速去便不予計較!」
晁晨跪坐原地,不動如山。
晏弈自後方策馬上前,在距離棋桌不足一丈處勒馬,黑眉微擰,垂眸看著青衫盡濕,雙手交握,明明凍得瑟瑟發抖卻仍舊不退一步的男人:「你是……你是昨晚那個……」認出來人,晏弈當即手按雙環,警惕打量四周。
「只我一人。」晁晨輕聲說。
晏弈揮手趕他:「這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