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鯉衝出水面,尖叫:「哇,光!」
五人穿過壁頂落下的光幕,聽見咫尺鳥鳴,抬眼眺望,仿若誤入人間仙境。目所及處,無數的細流瀑布匯成半圓,織就簾幕,山壁上爬滿藤花,秋高風爽,紅黃相間,斑駁而美麗,陽光照射的地方,艷得能滴出濃彩,照不見的角落,則清幽得怡人,像是被一劈為二,斷出兩個小世界。
靜水灣上停著一隻竹筏,一人寬,從取材到做工,都十分結實,公羊月順手拽了一把,心想該是妍娘進來時乘坐,畢竟聽柴笑說法,是個身懷六甲的大肚婆,得穩健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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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燕山後,縈懷意外地沒有直奔拓跋珪的中軍大營,而是先去國都中山城中段贊的官邸。段贊今日沒有在禁宮當值,正在院裡同人議事,瞧見他長驅直入,忙揮手將左右屏退,疑惑道:「這麼快就回來了?」
「哦。」
「得手了?」
「沒有。」
場面極度詭譎,段贊被噎得說不出話,就差一個猛子跳起來,不顧風度姿態,卡住他喉嚨一把將人捏死,可轉念想想,這小子就那脾氣,不通人情,油鹽不進,犯不著自己大動肝火找罪受。
段贊將他招往身邊。
出乎意料的是,縈懷沒有動,而是立在原地,發怔似地左腳踩右腳,右腳搓左腳,很是不安。但段贊並沒有留意到他的小動作,甚至那不太正常的情緒,在他的眼裡,這孩子從來不會有常人的「小脾氣」。
因而,他只是問:「可是遇到阻礙?或是有何不妥?」
縈懷沒來由想起如山猴般一個撈一個,滑稽地掛在吊橋邊的雙鯉等人,盯著枝頭殘紅飄落淺池,學會蹙眉:「如果我殺不了魏王,反而失手被擒,你會用什麼來換我?」他想了想,試著列舉,「城池?金銀?武功?還是……」
不是不勝列舉,而是不論怎麼說,都不是想要的那個「詞」,不論怎麼表述,都不是想要的「感覺」,他想說,但說不出。
只聽得「哐啷」一聲,段贊將手頭的瓷盞掀翻在地,砸了個粉碎——
「你想得美!」
段贊暴跳如雷,在他看來,這句話實屬僭越,縈懷即便是童子門的門主,也不過是自己的所屬,是自己培育起來的殺人利器,一個工具膽敢討價還價,甚至敢以無辜的口吻威脅,本身就是一種挑釁,本身便是膽大包天。
縈懷是真的無辜,只能「哦」著回應他。
「瞧瞧你那是什麼語氣!」段贊深吸一口氣,稍稍冷靜,也知他那臭脾氣,只是仍舊不舒坦,指著他強硬道,「我是你上峰,你是我下屬,你只需聽令行事!」
「哦。」
「都說了不要哦。」
「……嗯。」
段贊摁住太陽穴,頭疼不已,有那麼一瞬間他也覺著委屈,丁百川為代國牟利趁機落井下石,南方那位持花人保不準現正隔岸觀火,至於秦國那位,似乎從來沒有正大光明現身過,他甚至有些懷疑,「破軍」盟會曾經的領袖江木奴,是故意放任北方幾國互相撕咬。
縈懷痴愣愣望著段贊,心裡想,原來不管刺不刺殺,成功與否,他都會頭疼,還是不要在這兒礙事的好。
他舉步向外。
「誒!」段贊忽然將人喊住。
縈懷沒有回頭,但垂眸時看見探入清池的花,也覺得比先前紅艷幾分,甚至隱隱有香氣撲面,他就這樣乖乖站著,挺直脊背。
段贊也是破罐破摔:「殺不了就別殺,宗室都不急,我急有什麼用,這操|爛玩意,最壞也不過是到代國去,那個姓丁的不幫我,以為自己是有多了不起,若真到了兩國存其一,說不定能將他取而代之!」
縈懷承諾:「我會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