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而不得更讓人痛徹心扉,他在想,如果是魯瑤突然死了,他會如此瘋狂而偏執地抱著她的屍體、不眠不休、遠行千萬裡只為了給她求一線虛無的生機,他會嗎?會嗎?他不知道,卻一個聲音卻清晰地告訴他,大概不會的,從他開始放縱自己花天酒地、放浪無形的那天起,他就放逐了那份曠日持久的苦戀,他已經失去了為魯瑤義無反顧的心力和勇氣了。
還有,沈林的慘死帶給他的巨大沖擊。他怎麼也想不到一代佳人就這樣香消玉殞了。他眼前時不時地閃現她從前的明媚容顏,烏髮雪膚、巧笑嫣然,即便他總是忍不住想要打壓他、刺激他,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她的美麗並不是無動於衷的,就算是老怒淺嗔、言辭如刀,也不能使她的美貌失色,而且她還那麼優秀、那麼驕傲、那麼熱衷於憂國憂民,呵呵,老天真是不公!
這天午後,車子駛入了深山裡,道路崎嶇不平而且很狹窄,到了最後,已經不能行車了,方鳴宇讓司機和傅定禕都下車開路,拿了傅定禕的風衣將沈林包裹住,一步不停地走了兩個多鐘頭才來到孤立在山頭的一座竹園之前。
讓傅定禕抱住沈林,方鳴宇上前敲門,半響無人應答,他放開嗓子喊:“壺公,我是竹葉青,人命關天,還請救命。”連連喊了幾遍,還是無人應答,方鳴宇直接撞開了遠門,向院中的竹舍疾步走去,上了臺階,走上門廊,離房門只剩一步時,竹門的縫隙中突突地射出來兩支短箭,直愣愣地紮在方鳴宇的前胸上,屋中傳來一個蒼老而悠遠的聲音:“小子,我不欲再過問世事,你快些離開吧,再進一步,箭上就要淬毒了。”
方鳴宇將身上的箭拔出來隨手扔下,血色氤氳,回頭看了一眼傅定禕懷中的沈林,他目帶決然,聲音哽咽著:“只要你能救她,別說是毒箭,就是立刻叫我死在這裡,我也絕不遲疑。”屋中人“咦”一聲,腳步聲“噔噔噔”地響,兩扇門嘩地一聲從裡面拉開,門中站著一個髮鬚皆白,滿臉溝壑縱橫的瘦小老頭,他捻著鬍鬚,驚奇不已地繞著方鳴宇打轉,口中嘖嘖有聲:“難以置信啊,難以置信,你這個天生帶煞、五情不逞、六親斷絕的野小子有一天願意為別人死,真是比公雞下蛋還稀奇啊,嘖嘖嘖。”
壺公性情怪誕,方鳴宇心中惶急,卻不敢去拉扯他,只在口中說道:“人命關天,還請壺公快些施救。”壺公白眼看人,慢條斯理地捋著三寸白鬚,悠悠說道:“不急不急,先講清楚了,我若救了他,你真願意去死?”方鳴宇言辭鏗鏗:“就算我要抵賴,壺公有的是手段取我性命。”壺公搖頭:“不然不然,我的手段與你是否心甘情願沒有關係?”方鳴宇點頭:“我說話算數。”壺公頷首而笑:“很好很好。”這才讓傅定禕抱著人進屋。
傅定禕將沈林放在鋪了一層薄褥的竹床上,指著方鳴宇:“你去打些水來,給她清洗清洗,屋中四面開窗,暖風習習,窗外翠色慾流、妍彩欲滴,屋中桌椅器具多是普通的竹木製品,放置的沒什麼章法,也沒什麼擺件賞器,室內充斥一種深沉蘊藉的藥味,除了裡側對門擺放的一張矮桌上擺著的黑白分明的棋子和棋枰,再看不來此間主人有什麼高明之處。
傅定禕看著老頭扒開沈林染血的衣袖,咦了一聲,用下巴指了指傅定禕:“你過來看看,這女伢的傷口是不是有些奇怪?”傅定禕湊到近前,見那滿是血跡的手腕上血肉模糊的一個傷口,約有一公分的傷口上週圍一圈凸起的灼傷,中間是黑紅的血肉,還有流動的血。”
傅定禕也是個聰明人,他立刻發現了問題:“這是槍傷,傷了她的子彈卻不見了。”而且這個傷口很完整,完全沒有外力取過子彈的痕跡。沈林的手臂還是綿軟的,略帶著一絲溫度,這一刻,傅定禕也不得不相信沈林確實還活著了,雖然她一直沒有意識,脈搏心跳都似乎證明她已經死了,可是她的身體沒有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