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琉璃的文杏格窗,室中片時間光線便幽暗了許多,雁魚燈那點瑩瑩火光不由顯得亮了些許。焰光明熾,燃了許久,果然沒有一氣煙氣。
兩人不由同時心下稱奇,來回反覆地端詳那燈好久。
後來每每回想起來,劉肇都覺得白晝點燈,閉窗觀火……這樣孩子氣的事情,他們倆竟樂此不疲,也當真是幼稚得很了。
——世上,若有一個人總願同你一起犯回傻,發次瘋,做些看似無稽的事情,其實難能可貴。
此際,少女看燈正出神的時候,天子忽地從背後貼上來,環臂擁住了她,而後俯首輕吻了上去。
被他自背後吻上頸側時,鄧綏手上驀地一顫,險些失手摔了燈盞,而那少年並無半分淺嘗輒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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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肇駕幸嘉德宮的時候愈來愈多,宮闈皆知,天子鎮日政務忙碌,其實並無多少餘暇,所以一慣在後宮並不怎麼用心。
而宮中,他唯一重視的女子便是皇后陰氏。但自鄧氏之女入宮以來,這內闈的格局便漸漸有了變化。
起初也只是因著孝名封了貴人,後來也不過偶間得了聖眷,僅比尋常宮人好上些許。但數月後的今日,聖上舉凡移駕後宮,必是去往嘉德宮,連皇后的長秋殿都冷落多時了。
不過,雖未臨幸,但聖上賜予中宮的封賞卻比往日更厚了許多,金玉珍玩,奇巧貢品,但凡賞賜,其他人幾乎沾不了丁點兒餘瀝,盡數入了皇后的長秋宮。
而此時,鄧綏聽著近日天子又厚賜中宮的訊息,手中的兔毫筆頓也未頓——
之所以這般厚賜,其實……是因為心虛呵。
他十四歲初次選妃,一眾少女中喜歡上了那個工善書法的陰氏,之後幾乎三年獨寵,封為皇后……是真心將那個女子當作結髮妻子看待的罷。
所以,如今察覺自己有負初心,才會想方設法,試圖彌補她一二。
負心,原本就是最容易不過的事情呢。
當年他對那個女子,也曾經深情繾綣,海誓山盟的罷?
當年承諾時未必不是真心,但,這世上又有多少真心經得過光陰荏苒,歷得了世事變遷?
第92章 漢和帝與鄧綏(十一)
轉眼間已是冬盡春來,冰雪初融的紺香二月。
一反常態地,嘉德宮並非慣見的安然詳和,而是異樣靜寂寥落的氛圍,連宮人們皆是一派驚惶不定模樣。
“嘉平姊姊,貴人的病症可好些了?”守在門外的幾名淺黃色襦裙的小宮婢見貴人身邊的心腹侍女自內寢出來,連忙急急問道。
“已好些了。”嘉平頂著眼底深深的青翳,一雙眸子困頓得已失了神采,血絲遍佈,顯見這半日已來操勞得厲害,連語聲都是疲憊中帶了虛弱“鄭醫工方才又替貴人扶了脈,說是隻要謹遵醫囑,悉心調養,大約半月便可痊癒,並不會遺下什麼病患。”
“這可是蒼天開眼!”其中一名小宮婢聞言長長舒了口氣“若是貴人這般的好人都沒個好報,可真是天道不公了!”
“當天貴人被用步輦抬回宮時,凍成那般模樣,臉色都僵青了……醫工都驚成那樣兒,急急開了好幾副藥,又是飲服,又是藥浴的,且說可能會凍壞手腳,大家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想到當日的情形,宮婢們仍心有餘悸……若貴人出了事,他們這些人哪裡還能落得了好?
幸好、幸好貴人沒有大礙呢。
嘉平看著眾人一副劫後餘生模樣,心思卻並未輕鬆起來……貴人的確沒事了,若是往遠了想,眼下的情勢,仍是兇險得很呢。
皇后召貴人前去拜見,卻令人在長秋宮外跪了整整一日一夜,這是擺明了折磨欺辱。這一回萬幸沒有傷殘落病,但誰敢說沒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