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另一邊,李奏正坐在小院子裡曬太陽,聽到牆後聲音嘈雜,側臉對旁邊正伸長脖子看那棵樹的阿凜道:
“去,看看隔壁在幹什麼?吵死了。”
阿凜剛要往牆邊走,李奏叫住他:“叫你去偷看,你準備直接跳上牆頭嗎?”
“哦。”
阿凜環顧四周,不遠處一棵高大的榆樹,正是枝繁葉茂,他過去抱著樹幹,手腳並用,幾下就竄到了樹上。很快,他就跳了下來,搓著鼻子笑道:
“害!將軍府的小娘子正爬在樹上,不知是做什麼,我看她拿著根繩子在綁樹枝。”
“莫名其妙。”
李奏看了一眼院門,不耐煩等阿凜來推輪椅,站起來走進了屋裡。
“公子,您怎麼自己走了?”阿凜跟在他後面推著輪椅進了屋,隨手把門關上:
“公子,昨天您就不管不顧跳下水救人,今天還自己走路。顧先生不是說過,讓您七日之內腿上別用力嗎?若是壓制的藥力亂竄,將來可就管不住了。”
“那誰叫你們都不會潛水?”
李奏坐到榻上,用手捏著膝關節。走這兩步沒事,要命的是昨天。昨天是吃了藥的第六日,救人之後,上船換衣服時,他腿就已經不能走了,又是搽藥又是喝藥,直到今早才恢復。
“您小時候就常到龍池裡潛水,我們也沒這條件啊。公子,不說別的,求您別任性,忍過這幾日,藥勁過去,您又是好人一個。”
“你才不是好人。”
兩日之後,腿可以好,但還得坐輪椅上,不能讓皇兄看出端倪。老老實實等到三個月後,再找人醫治。哼,陳舊骨折,治好了,也是個能走路的瘸子。
這才是皇兄想要的。
他冷哼一聲,又重重嘆了口氣。
顧先生的藥讓他的腿短期內失去知覺,無論太醫如何檢查,兩條腿都沒有任何反應。
聖上這才放心讓他離開自己的眼皮,到東都來居住。
就算是這樣,聖上還要暗中派人監視他,不讓他在三個月內求醫,更別說發現他的腿根本沒斷,只不過是用藥物控制而已。
“阿凜,外面人走了沒?你上樹去,看她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不明白的事,總是叫人不放心。
蘇家小表妹落水得了失魂症,這一點,難保不會被有心人利用。去查查她在旁邊做了什麼手腳,對李奏來說,這很正常。
不是李奏多疑,是不值得相信的人太多。
一月前,他被宦官王守澄誣陷,說他與宰相宋申錫勾結謀反,當他幾經周折,拿到能還自己清白的證據,卻被皇兄悄悄請進宮。
從十六王府出來的時候,李奏的馬突然被驚了一下,四年後在同一個地方被禁軍殺死的自己,竟然重生回到了他這具軀體。
來自未來的自己,看看懷裡揣著的那份證據,此時只能無奈的跟著內侍進了宮。
重生而來的李奏,知道進宮后皇兄必會聲淚俱下說服自己,屈服於王守澄的掌控,自己以巢縣公之爵位,繼續住在十六王府,戰戰兢兢的過了四年。
原以為可以這樣無聲無息的苟活下去,沒料到,在甘露之變時,被氣急敗壞殺紅了眼的仇士良清府,他和數位皇親,始終沒能逃過被宦官殺害的命運。
此刻,他只有一個念頭:
逃離十六王府,方能不被宰割!
李奏文武雙全,深得人心,早被皇兄忌憚,原來的自己,卻被皇兄在人前的不吝讚賞所矇蔽,渾然不知危險已然降臨。
殺他是仇士良,默許的,卻是自己的親兄弟。
進宮的路上,一個計劃迅速形成,哪怕有些冒險,李奏覺得那也比坐以待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