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測的教主,便要當著神宮裡數萬弟子,宣佈冊封她為木曜使的決定。
然而,這個顯赫的身份,卻無法給她帶來半分榮耀與喜悅。此時的她,滿心滿腦思慮的,盡是對那漠不可知的未來的無限迷惘。
就快要與那個人重逢了……呵,不知不覺間呢,在這個飄搖無依的亂世裡,那個人,竟已成為她唯一可以暫時指靠與信託的明火了。
梳洗畢後,她推開寢宮的門,邁出門檻。在毗淵山巔煌煌的日色中,她微微眯起了雙眼——
三聲鐘聲隆隆而起,如自九霄雲外傳來,空靈寥遠,餘音久久不絕。
——那是召令全宮上下弟子集合的昆吾鐘聲。自她入住大光明宮後,這是她第三次聽見昆吾鐘響。
她徐徐步下殿外的石階,就見兩名身著白袍的女官無聲地上前,交掌於胸口,對她躬身行禮道:“請木曜大人更衣面見教主。”
她垂眸望去,便見一襲嶄新的瓷青色廣繡長袍呈託於兩名女官掌間的託盒內,上面以銀線暗繡著繁複華麗的藻飾。
冷汐昀微微頷首道:“有勞兩位姐姐了。”
迎著正午微涼的山風,她將雙臂平平舒展開,一名女官當即抖開那襲衣袍,為冷汐昀服帖地披起,另一名女官上前,仔細地為她繫上長長的綬帶。
緋衣女子任由兩名女官擺弄自己的身體,目光遙望向遠方的山巔,恍惚只覺天際那盤日輪明麗而炫目,刺得她眼睛微微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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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奔行,掀起一陣陣塵土飛揚,嘚嘚之聲從車窗外傳來,已經連續響了多日。
這是華襄國遣往錦西城的車隊。一路馬不停蹄的口哨聲裡,禁凌葉終日坐在車內,闔目養神。
她當然並未真正睡去,越接近錦西城,心中的那一絲清明便越發的清晰。
錦西城,是公子儲月的管轄之地。這個與她相知了十多年卻從未謀面的人,今番,終於是將要見到了吧?
平素終日相伴於她身側的、那隻名為赤尾的小鳥,已有多日未見了,卻在昨夜,突然飛入了她半開著的窗內。
那一刻,她懸了多日的心驟然放了下來。
在這世上,非親非故、卻能夠讓你全身心去信任的人,也許只有那麼寥寥可數的幾個而已。而錦西城的主人——公子儲月,之於禁凌葉,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若是此次,華襄國使者帶她去往的是別的什麼城市,她心中或許尚會焦慮不安,然而,當得知他們一路前往的最終目的地便是離國的錦西城後,她驀然覺得,已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
得知這個訊息後,這一路上她便再未睡好。只因,她在默默等待——等待著,華襄國的車隊駛入錦西城、等待著儲月獲悉他們的行蹤。
是夜無眠。
外面長街上“篤——咣咣”的鑼梆聲響起,已過了三更天。禁凌葉靜靜躺在床上,默然望著窗外夜色,心裡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此夜,車隊已至離國邊境的樊城,約在明日正午,便可抵達錦西了。
無人的夜晚,禁凌葉輕輕嘆了口氣,終於不再執著入眠,徑自披衣起身,剪亮了燈臺上的那盞十五連枝鏨刻蓮紋鎏金銅燈。她獨自在窗前坐下,在燈光下輕輕撫摩著掌間那些細密繁亂的紋路,
69、十四會盟(上)。。。
目光惝恍迷離。
她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浪費了多少時間、不知道禁凌雪此刻究竟是否尚未醒轉、也不知道被老鬼靈重傷後的封無痕,此刻又是否平安。
微弱的燈焰在從窗隙間吹入的夜風下明昧搖曳,掌中那細繁的紋路,彷彿久遠以前封存於心湖深處的、那纖纖縷縷的秘密,在明滅的光影之間,漾開了一